看着劉屈氂遠去的背影,天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哼!」他微微用力,抓緊手裏的帛書。
他能統治這個國家,哪怕到今天,依然牢牢控制着軍政大權,無人可以動搖。
靠的,自然不僅僅是運氣和用人。
事實上,他依靠的是多疑!
建元新政的慘敗,使得他在骨子裏就對任何人都有着嚴重的不信任與疏離。
從那以後,即使是親如兄弟,他也能狠得下心腸來!
膠東康王劉寄,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兄弟,更是他生母王太后的胞妹所出,論血緣關係、感情,諸兄弟里無人能及。
然而……
淮南謀反的時候,劉寄聽到風聲,於是在國內整軍備戰,日夜都住在軍營,希望一旦有事就可以幫上他這個皇帝大兄一把。
但……
最後的結果卻是淮南王劉安事敗,朝堂官員追查有關事情,查到了劉寄的作為。
本來,這是值得嘉獎的兄弟手足感情。
然而,劉寄得到的卻是疾風暴雨般的訓斥與苛責!
最後才在王太后介入下『脫出之』,意思就是赦免罪責,等同於『記過』。
劉寄因而自傷,憂憤成疾,英年早逝。
等到劉寄去世,他才終於想起了當年的兄弟手足之情,幼年的陪伴嬉戲時光。
於是下詔給與美諡、厚葬,又是賜黃腸題湊,又是賜駟馬之車,天子所用依仗、冥器,更厚封其後,不僅僅立其太子劉賢為膠東王,更另封其生前最喜歡的兒子劉慶為六安王前不久,又將劉慶從六安遷到膠西,立為膠西王。
然而,事實卻是,哪怕做的再好,也掩飾不了,實際上膠東康王劉寄就是被他這個劉寄最敬愛、最崇拜、最仰慕的皇帝大兄,一手逼死的事實!
除劉寄外,河間獻王劉德、廣川惠王劉越等皇兄,也是因他之故而死。
連兄弟都不信,都能下狠手。
大臣、外戚,誰能真正令他相信?
旁的不說,當初他最信任的那些方士神棍,如欒大、樂成是怎麼死的?他們的騙局是怎麼被發現的?
特務正治,可不是後世產物。
事實上,早就戰國時期,申不害變法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法家有一個支流,就是專門研究和討論,如何幫助君王,監視臣子和天下。
所以,河西的事情,如何逃得過他的法眼?
只是沒有確鑿證據,他更沒有下令用心去查罷了。
「水至清則無魚……」抬頭看着碧波蕩漾的湖面,天子輕聲道:「泥沙具下,方為江河……」
只是眼中,卻猛然的露出了些凶色,臉上陡然有些猙獰。
君王和男人一樣,最是小氣、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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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當大鴻臚戴仁、執金吾王莽、太僕上官桀以及尚書令張安世來到他面前的時候,天子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躺在清涼殿的竹榻上,半閉着眼睛,看着跪在他面前的諸臣,打量了好一會後,他站了起來,看向這些大臣,道:「今日,朕詔諸卿來此,乃是為了河湟之事……」
「據貳師將軍報,河湟的月氏義從,似乎與西海的羌人勾結在了一起,他們甚至還與匈奴的日逐王先賢憚聯動起來,打算對我漢家河西四郡,有所動作……」
「卿等意下如何?」
大鴻臚戴仁聞言,恭身叩首,然後執笏起身上前恭問道:「陛下,臣為大鴻臚,領屬國都尉事,河湟月氏義從,亦為臣所轄,故而臣對此略有所知,以臣所聞,河湟月氏義從,過去雖然有所不敬,讓自去歲侍中張子重及護羌校尉范明友上書陛下,獲准起復故騠茲候稽谷姑之國後,河湟諸部皆感恩陛下天恩,未聞不穩之事……」
「貳師將軍會不會是……」戴仁小心的選擇着措辭:「誇大了事態呢?」
表面上看,戴仁這是在質疑李廣利,但這其實是在甩鍋。
將他本人和大鴻臚從這個事情里摘出來。
就像他說的那樣河湟月氏
第一千零四節 人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