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不僅僅在各個渡口附近建造堡壘,設置烽燧,還沿着黃河西岸,每十里一舍,由一伍輔兵堆積柴薪、畜糞,以備通訊。所以夏陽渡口烽煙一起,很短的時間內,黃河沿岸便即處處示警。
第一個得訊的是夏陽周晉,其次郃陽董彪,董彪當即遣人快馬去迎陶侃,稟報消息。至於裴該,他要到第二日午後來至大荔,劉夜堂出城相迎,方才得知訊息。
裴該驚問:「胡寇何時來的?自何處西渡?主將是誰?兵力多寡?」
劉夜堂回覆說:「彼於昨日平旦自夏陽涉渡,兵力甚雄,具體數量、將領,卻尚且不得而知……」終究烽燧不是後世的電話、電報,所可傳遞的訊息量相當之小啊。
劉夜堂說我已經加強了蒲坂方向的防禦,同時也遣人北向郃陽哨探,相信郃陽方面也會派人來通傳消息。果然裴該匆匆進城,尚未坐定,郃陽方向第一撥信使就到了,但所稟報的內容與烽燧相比,並沒有更多內容——這撥信使為董彪所遣,信使出發的時候,陶侃還沒進郃陽城呢。
不過信使也說了,據報陶軍帥所部離城已經很近了,相信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順利開進了郃陽啦。
裴該聞言,略舒了一口氣。他心急火燎的,就想即刻揮師北上郃陽,可是考慮到自己手下不過三千部曲而已,目前敵情尚不分明,貿然闖進戰場,恐怕凶多吉少。無奈之下,只得強自按壓心中煩躁,下令士卒趕緊覓地休歇,自己也趁機吃頓飽飯……
一餐才罷,第二撥信使也到了,乃是陶侃所遣。這回信使帶來的內容就比較豐富啦,稟報說陶軍帥已入駐郃陽,旋即揮師北上,力求將胡寇封堵在夏陽、郃陽兩城之間,不使入平。至於胡軍主將,據探馬偵知,高張偽皇太子劉粲的大纛,總數應在四萬以上。
裴該不禁提起手中竹杖來,狠狠地朝几案上抽了一記,喟嘆道:「不想劉粲來得如此之速——此皆我之失策也!」
他早就料到劉粲秋後會來,就理論上而言,應當集中兵力,佈防河岸,不應該西進去攻打秦州。但當時與裴嶷等人商討的結果,朝廷下詔討伐司馬保亦已久矣,倘若今冬還不能把這顆毒瘤割取,恐怕有損他裴大司馬的威名,也易遭朝廷猜忌;而且自己若不向西,說不定劉粲謹慎,不敢來渡,那就白白地又浪費一次農閒時光啦。
再者說了,司馬保在秦州,倘若正當裴該與胡軍沿河激戰之際,突然間又斷隴道,甚至於揮師而東,掩襲長安,又該怎麼應對呢?倘若只是司馬保,倒未必敢於妄動,但問題他不是又把張春、楊次那兩個妄人給放出來了嘛,天曉得那倆有野心、沒頭腦的傢伙會幹出什麼事兒來。有時候真不懼敵手多智,反倒怕對方顢頇,出招往往不按拳理,只看眼眉前的蠅頭小利……
故此秦州這個毒瘤是必須要割除的,在裴該計劃中,司馬保所據其實不過彈丸之地,只要自己進軍神速,就有很大機會把他堵在上邽城中,一鼓而破;倘若拖拉、延挨,說不定他倒棄城而遁了,到時候偌大的秦州,我上哪兒找他去啊?
只要能夠快速擒獲司馬保,到時候返身再戰劉粲,亦不為遲。
故此今日裴該說自己「失策」,還真不是指西討司馬保,而是上邽幾乎不戰而下——即便陳安,也只在城下抵禦了一天而已——進展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快速,並且輕鬆,導致裴該產生了驕傲心理。加上河西又無絲毫消息傳來——就理論上而言,大軍行動,起碼得準備一個月吧,可是薛氏方面根本無信,難道說劉粲今年不來了麼?或者他打算去攻河南的祖逖?
裴該因此而急於求成,既得上邽,復遣軍四出,欲圖一舉底定秦州,甚至於還親自跑了一趟榆中,去會張寔。倘若能夠提前十天半月的把軍隊收攏起來,返歸京兆、馮翊,則此番遇警必不致如此的捉襟見肘。
沒想到劉粲要麼不動,一動起來速度這麼快,估計他是想方設法地隱秘其事,提前封鎖了渡口,才導致無論薛家還是裴詵安插在河東的探子,都沒法及時送出消息來,幾乎就打了裴軍一個冷不防。原本裴該與陶侃在粟邑相會,得報胡軍向採桑津匯聚,就猜到是聲東擊西之計了,只是沒想到此後不到三日,對方就能從夏陽涉渡而來!
好在裴該尚未離開粟邑,便遣快馬傳令,前往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