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晚膳,保姆便將保大抱走了。荀灌娘不依不饒,又再重提讓裴該納妾之事,並且說:「我今又有身孕,丈夫常宿書齋,難道不寂寞麼?」
裴該心說這寂寞麼,多少總是有一些的,但終歸不是納妾的理由。我本近兩千年後的人,既穿越來此世,被迫要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線,於官場、戰場上拼殺,受到環境制約,逐漸的覺得就連心態都古人化了……倘若不能嚴守這最後一條婚姻道德底線,則我究竟是誰?是此世的裴該,還是後世的裴該,大概連自己都搞不明白啦……
於是笑笑說:「即聖人亦無妾,我又何必有?」
孔子十九歲時娶亓官氏,生一子伯魚(孔鯉),至於他是否曾經納妾,則史無所載——也說不定有,但即便聖人,誰會將其媵妾之名記錄在案啊?
夫妻既久,裴該的脾性,荀灌娘再清楚不過了,一聽丈夫的語氣,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乃搖頭道:「聖人是否有妾,我不知也。然即今朝堂之上,凡顯貴者,誰人無妾?也便夫君一人而已了吧。」
裴該好奇地問道:「丈人亦有妾麼?」
荀灌娘說當然有啦——「我尚未生,家父即納妾二人,後其一死——家母來時即說,父在洛陽,方又納一妾,十四歲……」
裴該心說厲害啊,都快六十的人了,還娶一個十四歲少女……當真是老當益壯!他側過身,拉着荀灌娘的手說:「即便他人咸皆三妻四妾,也未必我定要納妾。我且問卿,男子納妾,究竟有何理由啊?」
荀灌娘聞言,不禁愣了一下,隨即回覆說:「乃是為了廣延子嗣,且……夫婦之道,也是人之大欲……」
裴該笑道:「若言人慾,難道獨男子有欲,女子便無欲了麼?為何偏男子可以多妻多妾,女子則不能多夫?」不等荀灌娘辯駁,又繼續說:「至於子嗣,我已有保大,卿且又有身孕。卿年尚少,我也正當壯時,日後自能廣育子嗣,何必求之於妾侍?兒女眾多,家族未必榮盛,如武皇帝子嗣豈不繁麼,如今都在何處啊?」
荀灌娘道:「遭逢亂世,自多夭亡……」
裴該搖搖頭:「司……是天下大亂,乃至天家子嗣夭亡,還是因為子嗣過繁,遂至天下大亂的?卿以為,何者為因,何者為果?」
荀灌娘微微蹙眉,沉吟不語。
裴該又笑着問道:「且若不及時俗,不言舊禮,我真納妾,難道卿之心中,能夠快意麼?甄隨之妻尚且怨懟乃夫,何況於卿。」
荀灌娘雙眉一軒,怒道:「夫君之意,是我天生妒心,尚且不如梁氏?」
裴該搖搖頭:「我說過了,先將禮俗摒棄於外,再論本心——卿且捫心自問,難道不妒麼?世間豈有女子而不妒的?非但女子,男兒亦每多妒心,恨人有,怨己無,何以唯獨不許女子生妒?此豈合乎天理啊?
「我獨愛卿,乃願與卿結縭,養育兒女;我不愛他女,又何必納之為妾?」
荀灌娘知道丈夫是好意,並非現找理由掩飾自己的欲望,表情就此變得柔和了起來。但她隨即便又躑躅,說:「然則貓兒……」
裴該點頭說我知道——「貓兒從卿與歸,本有為媵之意,然卿待之若妹,我亦視之若姨而已,豈有他意啊?」
想了一想,又說:「我近日亦在籌思此事,貓兒年齒漸長,不可無婚姻。麾下眾將,亦有未曾婚配者,乃可以貓兒許之。」
荀灌娘苦笑道:「諸將再勇,雖得侯位,又豈能與夫君相提並論?只恐貓兒不肯。」
裴該說肯不肯的,總得幫她謀劃一下——伸手撫胸道:「我自然當世英雄,無人可比,奈何名草已經有主啦……我的意思,奈何此心,已許夫人,難容他女。堂堂大司馬、大都督,豈是誰都能夠嫁得的麼?」
荀灌娘倒是被他的表情給逗樂了,「噗嗤」一笑道:「我固知夫君國士無雙,奈何自出『當世英雄』之語,乃使我想如梁氏一般,與其夫以老拳……」
裴該連連擺手:「梁氏粉拳,甄隨大可受得;夫人若下毒手,為夫可無甄隨那般武勇——萬萬不可!」
隨即正色與荀氏商議,說:「此前本欲將貓兒許配甄隨,夫人卻不樂意,且甄隨既已娶親,只得作罷。貓兒如卿妹,
第十七章、廢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