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貢、蘇峻、衛循三人說了一陣閒話,漸次提及時局和軍事。
王子賜就說了:「以我之估算,今秋羯賊或將會兵於并州,大舉南下,以謀平陽。其於東方,未必大興師,但將全力以攻厭次……」
按照他所獲得的情報,去歲出兵之前,襄國君臣計議,張賓、張敬等都以為厭次不過癬疥之禍罷了,只要發一支偏師監視之,不使邵續趁着大軍遠出司、兗的機會,趁機擴張即可。然而如今的情勢不同,曹嶷既降,則青、徐、兗、豫連成一片,晉方隨時可以渡河增援邵續,更能以厭次為橋頭堡,掩襲石趙腹心之地——癬疥之患,瞬間就變成了心腹大患,豈可不除?!
關鍵是對於這一突出部的爭奪,就地勢和距離而言,對石趙是相對有利的,除非晉朝先將大軍匯聚於青州,乃以青、徐二州對敵趙之冀、幽。只是從前有曹嶷阻隔,晉、趙雙方都沒在東線佈置重兵,就晉方來說,徐州只有些戍守之卒,而青州亦唯蘇峻一營而已——此際則還要加上歷城的馮龍「復仇軍」,也不過四五千數罷了。
倘若晉人大舉東援,則河洛必然空虛。況且裴該在長安,祖逖在洛陽,皆不可輕動,實在也挑不出可以盡付青、徐二州之任的方面統帥來了。即便原本的徐州刺史卞壼,亦只有理民之能,青州刺史郗鑒,勉強打打防守仗罷了,如今易以阮孚、蔡謨,則更加提不起來。
故此石趙很可能在秋收前後,發兵攻打厭次,以期誘出青州晉軍來加以殲滅,或者調動洛陽晉之中軍,使不能應援西線戰事,同時也不能在河內、汲郡方向給趙方施加太大壓力。
王貢說我的預判便是如此,不知道蘇將軍打算如何應對啊?
蘇峻手端酒杯,沉吟不語。王貢乃繼續問道:「今蒲姑城中,不知屯駐兵馬幾何哪?」
蘇峻倒是也不瞞他,回覆說:「總計一萬七千餘,但戰馬甚少,不足兩百匹……」王貢聞言,不禁略略吃了一驚:「如此數量,恐怕我樂安一郡難以供輸……即便再向他郡求糧,所得亦未必足……」
蘇峻被任命為「都督青州諸軍事」,就理論上而言,各郡戍守兵卒及府庫之糧,他全能夠調動,但實際上肯於不打折扣聽命的,估計也就樂安一郡而已。其他各郡都有自家的小算盤,再加上太守多出高門,則誰把掖縣小土豪蘇峻放在眼中哪?蘇峻也不能硬搶,頂多上奏彈劾,打打扯皮官司,但有荀組在朝為諸守的後台,估計這官司打不贏,更可能一直拖着,直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就這還依靠曹嶷既降,廣固所屯糧秣,散給諸郡三成,七成則讓蘇峻和馮龍平分了,否則蘇峻都未必有足夠口糧走到蒲姑城來……但馮龍麾下兵馬數量有限,憑此足可供食將近一歲,蘇峻兵數多出他三倍有餘,也就吃到年底……
王貢建議道:「我方才見營中士卒,良莠不齊,隊列不整,與關中大司馬三軍不盡相同……蘇將軍何不沙汰其劣,止留精銳,則可以少消耗一些物資啊?」
蘇峻搖頭道:「彼等多為東萊子弟,與曹嶷仇深似海,乃欲相從。今朝廷寬赦曹某,部伍皆怨,倘若我再下令沙汰,彼等無處求食,怕是會釀出大禍來——不可,不可!」
衛循也不禁蹙眉,說:「如此一來,倘若厭次請援,恐怕無可調動大軍往救……」
軍隊屯紮不動,士卒體力消耗較少,自然對食糧的需求量可以打個折扣;而一旦遠出,甚至與敵接戰,這點兒糧食就完全不夠吃了。況且衛循還擔心,我手下人數雖然不多,日常也須耗糧,總不可能全都供給你「東萊營」吧?
就問蘇峻,你仔細核算過沒有,秋後若是渡河往援厭次,計點糧秣,可以派發多少兵馬呢?
蘇峻回答道:「最多四五千卒北渡——我會儘量挑選精銳——此外,再可請馮龍『復仇軍』亦同時北上策應。」
王貢搖頭道:「再加厭次邵將軍所部,不足兩萬之數,恐怕對敵羯賊,難有勝算啊……」
蘇峻雙手一攤:「此亦無法可想……誰教大都督棄了青、徐!」
他原本的謀算,是通過對曹嶷的反覆壓逼,逐步擴張自己的實力,並漸次將青州的軍政大權,都從郗鑒手中搶奪過來。等到自己確實可以調動起碼青州一州的兵員、糧秣,便有望
第十三章、自外於大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