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你可以去干點別的。」我說,「我在這裏盯着就好。」
她明顯有點心動,又有點猶豫:「那不好吧。你還受着傷呢……」
我說:「我不是已經洗碗了嗎?」
她噗嗤笑了,在陽光下,是真真正正的明眸善睞,笑靨如花。她推門下車,說:「好吧,那我就從善如流,隨便去逛逛就回來。活動活動筋骨,才能更好的掌控全局啊。」
我低聲說:「嗯,辛苦了。」
她又捂着嘴笑了,看起來非常快樂。
我也感覺到隱隱的陌生的快樂。
朱家一直沒有人進出,但是隔着窗簾,可以看到幾個人在客廳里。沒有別的動靜。
過了沒多久,譚皎重新出現在車窗外,手裏拿着兩個冰激淋。我搖下車窗,她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提拉米蘇味的。」
我有點頭疼。
事實上,我幾乎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也不喜歡吃甜食。以前家裏沒錢,哪有錢吃這個,偶爾買一個,也是給了鄔妙。那時她也像譚皎一樣,手捧着冰激淋,吃得很香甜。只不過鄔妙的表情是珍惜的、異常快樂的。而譚皎是平平淡淡的、帶着些許歡喜神色的。
我說:「你能把兩個吃完嗎?」
譚皎發出一聲哀嚎,堅持把冰激淋遞到我面前,說:「你要肥死我嗎?」我只得接過,慢慢地吃。她便也沒進車裏,靠在車門邊,大口大口地吃。
「好吃嗎?」她趴在車窗上問我。
「嗯。」
周圍的一切都是安靜的,有微風輕輕吹着。不知不覺,我們隔得有點近。我的手臂擱在車窗上,她趴在我手邊,臉離我只有幾寸。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臉上,唇上還沾了一抹未化的奶油,嘴唇和眼睛同樣濕漉漉的。
「我的也很好吃。」她說。
「是嗎?」我聽見自己問。
「嗯。」她看着我,把冰激淋往前一送,說,「要不要嘗嘗?」
我沒說話。看着她唇上沾的那一點。
喉嚨忽然有點發乾。
她也沒說話,像是什麼也沒察覺到,只是那清澈的眼中,也有什麼在無聲閃過。一閃就走。
這時光,這時分,便如同夏日傍晚的層層微光,是溫暖的,靜謐的,帶着一點雪糕的甜滑,如她身上微甜的氣息。於身在黑暗中,身在漂泊中的我,是唯一的異色。許多秘密許多危險還在前方等着我們,血海深仇我還沒等解開。她卻又重新來到我的生命里。
遇到她之前,我從未暢想過愛情。而眼前的女人,現在的鄔遇,用什麼去握緊?
「有人出來了。」我看向一側,說。
她目光一閃,冰激淋不知何時也放下了,循着我的目光望去。原來不遠處朱家的門打開,出來了好幾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共五個人。應該就是朱奉先、朱家老二夫婦,以及小女兒和她的未婚夫。
他們每個人都神色緊繃,也沒有人說話,朱梓翰的媽媽眼圈還是紅的。他們坐上門口的一輛車,離開了。
「上車。」我說。
譚皎飛快上來,我發動車子跟上去。一切曖昧暫時後退,在我的視野里,消失得煙消雲散。譚皎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仿佛剛才的小插曲,根本只是我的幻覺。她若有所思地說:「他們這是去哪裏?」
我答道:「今天是工作日,有什麼事,讓他們全家都沒去上班,聚在家裏,等了一下午,然後現在一同前往?」
譚皎嘴角浮現一絲笑,說:「因為那隻狐狸,終於露出尾巴,要誘獵物進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