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已經快要走到爸爸媽媽身邊，一家三口笑臉相對的畫面原本非常和諧。
但不知為什麼，小男孩忽然間收回了伸過去的小手，而是拔腳就跑，竟然不管不顧地就衝到馬路中央！
崔石目光從金銀二童那邊收回，注意到這裏動靜的時候，已經是一輛不知載重多少噸的大卡車呼嘯而過，將小男孩弱小的身軀撞得高高飛起，一蓬血霧直接就在擋風玻璃上爆開。
「出事了！」
無數驚呼聲中，崔石的反應極快，腳尖一點已經沖了過去，在小男孩落地之前將他穩穩地接住，沒讓他受到任何後續可能的傷害。
可是，還是太晚了！
一接到手上，崔石的心就迅速一沉。
小腦袋如同血葫蘆一樣，仿佛到處都在冒血，呼吸更是早就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
待孩子的父母瘋了一樣衝過來的時候，崔石其實已經知道，這孩子恐怕沒救了。
「樂樂！！」
孩子媽媽看到這樣的慘狀，只尖叫了一聲，就仰天摔倒，要不是崔石及時扶了一把，後腦勺磕在地上說不定也會受點傷。
孩子爸爸整個人似乎都懵住了，呆呆地看着已經沒有呼吸的孩子，和人事不省的妻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先去管那一頭。
崔石嘆了口氣，把孩子的屍體小心地放在地上，垂手站在那個遭遇不幸的男人身邊，防止他因為劇烈刺激而有什麼過激行為的可能。
腦中回放剛才的那一幕，崔石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剛才他目光焦點是放在金銀二童身上，只是眼角餘光隱約看到小男孩往馬路上瘋跑。
可，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初一的學生，不是幼兒園小班的孩子啊！
對於這種馬路上巨大的風險，這個年齡的小孩應該已經有了足夠清醒的認識。或許不能完全避免意外，但剛才那一幕回想起來，根本就是自殺！
但又怎麼可能是自殺？
從那一家人剛才燦爛的笑臉來看，這原本是個很幸福的家庭，沒有任何尋死覓活的動機。
「快！快拜菩薩啊！！」
「對對，拜觀世音菩薩保佑孩子，別愣着了，趕緊點！」
「兄弟，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一連串的催促，打斷了崔石的思索。
可畫面反而更加違和，讓他不明所以。
就算是在古代，也不太可能有這樣的場景吧？何況是唯物主義盛行的現代社會了。
觀音菩薩，自己前不久的確是見過，然而……有用？
崔石算算時間，現在黑白無常應該已經完成拘魂，帶着那個小男孩的魂魄去往黃泉路了，別說觀音菩薩，拜如來佛祖也不見得會管事兒。
「是啊，這位朋友，你別忙着管你媳婦兒了，只是暈過去沒大事兒。」
又有人叫道：「昨天就有小孩在這裏出了車禍，人家恭恭敬敬地給觀音菩薩磕幾個頭，後來去醫院就搶救回來了啊！」
「謝謝大家，不過……沒用了。」
男人仿佛回過一點神來，淚水卻令人心酸地流得滿臉都是，哽咽道：「我……我是醫科大學的講師，我兒子他……已經……已經……」
「唉！你怎麼不信！」
身邊有人急道：「要相信奇蹟啊！昨天那孩子我看比你兒子受傷還重呢……咦，大叔你也在啊，快給他說說昨天的事兒，拜拜菩薩會有奇蹟的！」
崔石目光一轉，被稱作大叔的居然就是王劍峰。
王劍峰點頭道：「是啊，昨天這裏也有車禍，萬幸的是孩子搶救過來了。其實不瞞大家說，我不久前還是個植物人，在醫院裏躺了好幾年，醫生都下了死亡通知書，後來還是發生了奇蹟。我現在每天都拜觀音菩薩，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要不是菩薩顯靈，我這病恐怕永遠都好不了。」
崔石在密集的人群中，似乎沒有被王劍峰注意到。
呃，救你的的確是菩薩，不過你應該是拜錯了，不是觀音，是文殊。
昨天這裏也有這樣離奇的車禍？
崔石聯想到剛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一起已經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更何況是連續的兩起。
眼前有許多人圍在那個悲慘的孩子爸爸身邊，不斷勸說他應該拜拜菩薩，應該相信奇蹟。
這一幕，讓崔石隱約竟然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這真的是21世紀，二線城市京州？
雖然現代社會醫患關係並不太好，茶餘飯後吐槽醫院坑爹，吐槽醫生水平低劣的是尋常事，但發生這樣的事情之後，一大堆人鼓吹着拜菩薩求保佑的場景，顯得更加滑稽和復古。
促成這樣情景的，似乎正是昨天在此地同樣的一起車禍。
據說比這個傷得更重，然後搶救過來了？
崔石並沒有親眼目睹昨天的情景，但如果不是這些圍觀的人過於誇張的話，能把比這個更重的傷勢救過來的，那還真得是菩薩顯靈！
這兩起接連發生的車禍，是純粹的偶然麼？
崔石忽然覺得，身上有點冷。儘管傍晚的夕陽仍然散發着光和熱，但從內心生發出的一點冰寒，漸漸蔓延全身，讓他冷得整個人都有點僵住了。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就在不久前，南海紫竹林前，他還親眼見過菩薩，親自拜過菩薩。
雖然是第一次面見，但崔石當時就覺得，觀音菩薩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似乎跟自己早就相識多年似的，具有無與倫比的親和力，不愧是在人間名聲最大的菩薩。
可今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
這個身為醫科大學教授的父親，雖然遭逢大變，顯然還是不願意相信鬼神之說，並沒有按照眾人的說法去拜神。救護車呼嘯而來，把渾身浴血的孩子抬上擔架，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崔石覺得渾身都冷得想要發抖。
顯然經過今天的事情，加上昨天的對比，許多關於菩薩的神奇傳言即將從京州一中門口擴散到極大的範圍甚至遍及全國。
若說其中受益最大的，不是那個搶救過來的孩子，而正是被人競相傳頌的南海觀世音。
拜菩薩的發生了奇蹟，沒拜菩薩的直接送太平間？
這一切，不會和觀音菩薩有什麼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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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心似寒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