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隨魏騰進了艙,發現案上放了一堆紙卷,床上還有一些,看來魏騰這兩天看了不少書。魏騰翻撿了一通,從中找出一卷,在案上鋪開,用兩塊長條形的石頭壓住。三國以前大部分書籍都是竹簡和帛書,攤開時不會卷,紙則不同,捲起來收藏,攤開時就需要壓住兩端,閱讀、書寫都不太方便,這時候還沒出現後世的鎮紙,大多是隨手取用,魏騰用的這兩塊石頭也不規則,可能是順手撿來的。
孫策看在眼中,心裏有了主意,卻沒說。
這張紙是一副地圖,畫得比較簡單,筆墨也比較新,大概是魏騰自己畫的,上面標註着一些河流、山丘,能看出是以富春、錢唐為中心,包括丹陽、會稽和吳郡三個郡的形勢圖。
「先生是有心人。」孫策含笑道。
魏騰臉色微紅,有些尷尬。他畫這些圖原本不是為了孫策,若不是剛才聽孫策表明態度,他不會讓孫策看到這些地圖。他請孫策入座,又讓侍者準備一些茶水。孫策喝了不少酒,需要喝點茶清醒一下。
「將軍明天需要早起嗎?」
「就算一夜不睡,我也一樣能早起。」孫策摸摸頭,苦笑道:「習慣了,天天要習武,不敢有一日放鬆。」
「難怪將軍武藝這麼好。」魏騰贊了一聲,坐在孫策對面,在地圖上找到陽羨的位置。「將軍請看,我們現在就在這裏。陽羨向東便是太湖,又稱具區澤,向北有一片大澤,過了大澤便是曲阿、丹徒,新任揚州刺史入吳郡,很可能會駐紮在那裏,向西取湖熟、江乘,重奪石城。如果是這樣,那將軍大可安坐,從容應對。」
侍者端來了茶水,孫策取過一杯,捧在手中,看着魏騰。揚州的形勢,他已經大致有數,心裏的地圖比魏騰這個詳細多了。相比於地圖,他更關心魏騰的想法。他一直以為魏騰是黨人,是袁紹的擁躉,現在卻意識到未必如此。在魏騰的心裏,朝廷的地位並不低,他與周氏三兄弟不同,屬於可以爭取的一類人。他趕到石城去支持周昕可能更多的是出於鄉土意識,而不是為了支持袁紹。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為他解說形勢。
「真正的麻煩在這裏。」魏騰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圖中間畫了一條線,東過烏程,中間經過故鄣、宛陵,西到陵陽,又一直延伸出去。「由此向南全是山丘,這裏面大大小小的山賊水寇不下百餘伙,大者數萬人,小者千餘人,各據險要,難以深入征討。如果被人煽動,時時出山襲擾,將軍就不能安睡了。」
孫策表示同意。「先生有何妙計?」
「沒有好辦法,只能預防為主,加強幾個重要通道的檢查,儘可能的切斷南北聯繫,集中兵力穩住大江沿線,然後行德政,施教化,招撫流民出山定居。」
孫策沒吭聲。魏騰的辦法沒什麼建設性,只是不知道他有所保留,還是能力有限。見孫策沒什麼反應,魏騰想了想,反問道:「將軍知道這些年會稽出了多少叛亂嗎?」
孫策搖搖頭。「還請先生指教。」
魏騰掰着手指頭說了起來。「安帝永初三年,海賊張伯路等寇掠沿海諸郡。順帝陽嘉元年,海賊曾旌等寇會稽,殺句章、鄞、鄖三縣長,攻會稽東部都尉,妖賊章河稱將軍,寇四十九具,至陽嘉三年才算平定。四年之後,九江賊蔡伯流寇郡界,吳郡丞羊珍反。永和六年,丹陽賊攻沒郡縣……熹平元年,會稽人許生自稱越王,這場戰事你應該知道一些,令尊孫將軍力戰有功……」
魏騰一口氣說了十幾條,手指頭翻來復去地至少用了兩遍,聽得孫策頭皮一陣陣發麻。他知道江東山賊多,但沒想到歷史這麼悠久,感覺這近百年來就沒安生過啊。
「將軍有沒有注意到,絕大部分的叛亂都是這幾十年的事,光武明章三朝鮮有叛亂發生。」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那三朝政治清明,守令多循吏,百姓安居樂業。其後閹豎用權,令長多貪濁,賦斂日重,百姓不堪忍受,只能奮起反抗。為了平定反抗,朝廷用兵鎮壓。用兵就要支付更多的賦稅,然後就會有更多的百姓反抗,賊越來越多,民越來越少。再這麼繼續下去,江南遲早會遍地皆賊。」
孫策呷了一口茶,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明白了魏騰的意思。對付袁紹派來的揚州刺史,大可以用武力驅逐,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