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正沉默不語。
劉巴黯然離去後,曹操轉頭看向法正,嘴角抽了抽。「孝直,你如何看?」
法正拱拱手,淡淡地說道:「以勢交者,勢傾則絕;以利交者,利窮則散。眼前種種不過是逐利之舉,不足為懼。倒是人心易變,大王不可不防。」
曹操轉了轉眼珠,若有所思。劉巴雖然來了益州,但是他一直不肯成為蜀臣,而是以漢臣自居。皇長子入蜀一年多,一直未能繼位登基,劉巴心裏不可能沒有想法。他是不是藉此機會要挾,很難說。
「如何防?」
「嚴關禁,重符傳,隔絕內外,以防百姓流散。」法正輕輕吁了一口氣。「大王,自從劉繇戰敗,零陵被孫翊侵佔,在益之荊州人返鄉者甚多。臣聽說,零陵人劉先入吳,頗得孫策器重,其外甥周不疑以童子為郎,隨侍孫策左右。據臣所知,劉先曾有意讓周不疑拜劉巴為師,被劉巴婉拒。有這份情誼在,周不疑或許會在孫策面前提及劉巴,從中斡旋。」
曹操的眉毛輕顫。衛覬在成都時與劉巴多有接觸——他們都是長安舊臣,有接觸也是正常,他當時也沒有刻意阻止。現在看來,很可能被孫策鑽了空子。
孫策大度,能棄舊惡,其父孫堅又與劉巴之父劉祥是舊交,若劉巴願意歸順,孫策應該不會拒絕。
這可有點麻煩。劉巴對益州的底細太熟悉了,他若歸吳,益州的家底就全暴露在孫策面前,而且益州一時還找不出像劉巴這樣擅長經濟的人才,屆時雙方在生意場上進行競爭,益州一點機會也沒有。
必須控制住劉巴,寧可殺了他,也不能讓他歸吳。
曹操眼中閃過一抹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孝直,你當與子初多親近,多關心他一些。」
「喏。」法正心領神會,躬身領命。
曹操回到座席上,端端正正地坐好。「八月將至,奈何?」
「大王,孫策忙於斂聚,怕是無暇關注荊州戰事。大王不妨試探一二。用兵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鬼神莫辨,方能克敵制勝。」
曹操瞥了法正一眼,無聲地笑了。他知道法正不死心,還想出擊荊州,只是反對的聲音不小,他不得不有所收斂。可這與他的想法正相合。孫策的實力越來越強,南北夾擊之勢漸成。太史慈在交州經營,只等冬季對交趾、益州發起攻勢。魯肅在關中推行新政,最多一兩年便可以發起攻擊。如果考慮到之前運入關中的大量海魚,或許這個冬天,魯肅就會對漢中發起進攻。
機會像沙粒,不斷從指縫間溜走,遲早會一粒不剩。
「即日起,命人每日在峽口拋撒木屑,試試我那女婿是否警覺。孝直,你多安排些細作,看看孫翊的反應。若是孫翊守得嚴實,我們就另想他法。若是孫翊沒有反應,就想辦法將他調開。」
法正面帶微笑。「喏。」
曹操拿起案上的報紙,心思卻在別處,忍不住一聲長嘆。他實在想不明白,許劭和孫策結了那麼大的仇,怎麼會為孫策鼓與呼,號召汝南世家獻金。豫州世家被孫策來來回回殺了個遍,首級掛滿了官道,為什麼還這麼熱心的支持孫策。
孫策究竟能給他們什麼樣的利益,以至於他們如此不計前嫌?
——
劉巴離開了蜀王宮,來到毗鄰的一座偏院。
院子裏住着伏貴人和皇長子劉紹。自從除夕夜隨曹操撤離長安,來到成都,他們就一直住在這裏。事出倉促,伏貴人連隨身衣物都沒來得及帶,更別提其他,身邊除了兩個貼心的宮女,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到了成都之後,一切的吃穿用度都要依賴曹操,平時連這個院子大門都出不去,對外面的形勢一無所知。
劉巴來到成都後,協助曹操處理一些有關租賦的事務,取得了曹操的信任,得以經常性的拜見,這才為伏貴人母子打開了一扇窗。
伏貴人坐在堂上,看着劉巴走進來,臉上剛剛展露的笑容迅速變成的擔憂。劉巴今天的臉色很不好,不僅憔悴,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連帶着步伐都有些沉重。
「劉卿,發生了什麼事?」劉巴行禮後,剛剛入席,伏貴人就忍不住發問。
劉巴沒說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