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瞥了一眼書信,卻沒有接。「既是郭奉孝給你的私信,我就不看了,誰知道你們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瑜和荀攸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辛毗也笑了。三人說笑了幾句,氣氛輕鬆了些,心情卻多少有些無奈,還有一些傷感。不管孫策當初如何信任周瑜,也不管他現在是不是依然信任周瑜,隨着形勢的變化,那種兄弟般的感情終究要讓位於君臣名分。他不懷疑周瑜,郭嘉也會提醒他防範周瑜。
他們也不怨郭嘉,換成他們,他們也會這麼做,任何一個合格的謀臣都會這麼做。信任都是有前提的,不設前提的信任反倒是危機,比如鄭莊公對共叔段的「信任」。在孫策任命魯肅而不是黃忠鎮守洛陽的消息傳到南郡時,他們就知道這一點。
「對了,將軍,公達,你們知道這白馬亭的故事嗎?」辛毗興致勃勃的說道,岔開了話題。
「白馬亭有什麼故事?」
「白馬亭北有一個山洞,當地人稱為馬穿洞,據說深不可測,嘗有白馬入,不知所蹤,後來有人在漢中發現了這匹白馬,循着這馬也找到了一個山洞,同樣深不可測。他們將白馬趕入洞,白馬又回到了這裏。」
「有這種事?」周瑜和荀攸異口同聲的說道。
「我也是剛剛聽亭父說的,是真是假,不清楚。要想確證,唯有派人入洞一探,不知公達有沒有興趣?」
荀攸笑道:「鄉野之言,不足為憑,適可為談資耳,豈能當真,徒耗人力物力。」
周瑜也說道:「正是如此,說起來,我也聽子綱先生說過一個類似的故事。你們可知道廣陵城位於一道土崗之上?」
「廣陵近海,地勢卑濕,立城於土崗之上再正常不過,莫非這土崗有什麼神奇之處?」
「沒錯,這道土崗名為蜀崗,故老傳說,這蜀崗下原本有一洞,直通成都……」
荀攸、辛毗忍俊不禁,齊聲大笑。辛毗拍案道:「早就聽說江淮人好大言,沒想到連子綱先生這樣的名士也不能免俗。回南陽後,我要去問個究竟,如果真有這回事,那倒好辦了,派一支精銳,由廣陵出發,直搗成都,將那曹孟德從睡夢中擒住,益州唾手可得,也免得我兄弟為敵。」
荀攸道:「是啊,取了益州這豐腴之地,朝廷就沒什麼指望了,幽并涼雖然有馬,卻無糧賦,難成大事,只能俯首認命。倒是這益州,西取涼州馬,東取荊揚舟,可攻可守,是個守成之地。」
「難道有益州,朝廷就能成大事麼?」周瑜不緊不慢地說道:「公達,佐治,秦能以關中而拒六國,在於秦強而六國不一,幾次叩關伐秦都功虧一簣。如今形勢正相反,關中弱而關東一,幽并涼各懷心思,孫將軍卻得百姓之力,一旦叩關,關中崩潰在即,只能出塞,苟活於蠻夷之中。至於益州,曹操固守無事,一旦順水而下,此生恐難再見成都。袁紹與將軍戰於河南,他不肯出一兵,只派吳懿出兵試探,可見他還是聰明人,不做以卵擊石之舉。」
周瑜輕叩案幾。「這次與將軍見面,我欲請戰攻蜀,二位當為我謀劃,看看如何才能克敵致勝。」
荀攸與辛毗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領神會,躬身領命。「喏。」
——
成都。
曹操背着手,在堂上來回踱步。天氣悶熱,他上身只有一件蜀布單衣,下身只有一條褲子,光着腳,在席上踩得啪啪響。手中的方扇雖然扇得呼呼作響,但汗珠還是一層接一層的湧出,淋濕了衣褲。
戲志才坐在一邊,看着案上的公文發呆,臉色很難看。
在官渡之戰結束一個多月後,他終於接到了相對詳細的作戰報告。報告來自袁譚,他集結參戰的文武復盤整場戰事,最後整理出一份戰記,派人抄送了一份送到成都。
這既是袁譚的善意,也是警告。袁紹大敗,袁譚固然不是孫策的對手,可一旦冀州落入孫策之後,益州的曹操也難獨善其身。袁紹與孫策作戰的時候,曹操按兵不動,看起來逃過一劫,但他的壓力並沒有因此減輕,反而更大了。
孫策穩住了豫州,接下來很可能會進兵益州。戲志才已經收到消息,周瑜多次視察三峽,魚復、朐忍附近都出現了周瑜的斥候,遊學士子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