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心中暗喜,卻還有些忐忑。雖說在座的都是心腹,即使是荀攸也在虞翻的逼迫之下主動表達了稱臣的意思,但他們是不是都像虞翻這麼堅定,這麼迫切,他心裏並沒有把握。或者有人覺得沒必要這麼急也說不定。
孫策輕輕地蹙起眉頭,神情疑惑。「仲翔,你究竟在說什麼?」他又轉向張紘。「先生,正名……有這麼重要?」
張紘起身離席,整理了一下衣擺。雖然他的衣擺一絲不亂,連一點皺紋都沒有,但他這麼做卻顯得非常莊重。「將軍,虞長史說得有理,名不正,則言不順,將軍統領五州,造福萬民,誠天下之幸,但鎮北將軍乃權宜之計,兼領豫州尚可算是代父行職,其他各州難免惹人非議。欲使五州為一,必先正名,使各州文武知有所歸,安定民心。」
說完,張紘向孫策深施一禮。「將軍,虞長史乃是謀國之言,臣附議。」
話音未落,郭嘉、龐統離席而起,躬身施禮。「臣附議。」
杜畿眉頭緊皺,沉吟片刻,起身離席。「臣附議。」
周瑜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回頭看看荀攸和辛毗。荀攸點點頭,率先起身,辛毗也站了起來,向周瑜施禮。周瑜起身離席,與杜畿並肩,荀攸和辛毗也站在周瑜身後,一揖到底,齊聲道:「臣,附議。」
孫策如釋重負,欠身還禮。「得諸君錯愛,策不勝惶恐,願與諸君併力,為天下求太平,共富貴。諸君請還座,我們再議議當如何正名。」
「喏!」眾人轟然應喏。再次施禮,返回座位。
虞翻再次施禮。「正名之前,敢為將軍說天命。」
孫策點點頭。
虞翻環顧四周,朗聲道:「盤古開天地,女媧生人,伏羲創易,其後三皇五帝、又有三代、至於今不知凡幾千年,論說天命者不知幾許,至於如今,則有三統五行之說。翻五世傳易,浸淫易學近三十載,亦曾膺服此說。然數年前得遇將軍,東海觀濤,茅塞頓開,方知昔日所學縱使不能稱為謬誤,至少也不是全面的。」
虞翻轉身看向孫策,向孫策再施一禮。「多謝將軍,啟我蒙昧,令我知昨日之非。」
孫策哈哈一笑。「那是仲翔自己的悟性,非我之功。」
周瑜等人有些茫然。他們不知道這是虞翻和孫策互相吹捧還是真有所指。論學問,虞翻無疑是在座眾中的佼佼者,也就是張紘能和他相當,其他人的經學水平都不堪與之匹敵,孫策本人就更不用說了,說他目不識丁可能有些過份,但他對經學的理解最多相當於蒙童。虞翻給他啟蒙還差不多,他給虞翻啟蒙?
張紘略有所思,忽然說道:「仲翔所說,莫非是指將軍與爾等東海觀濤,證張平子大地如雞子之說?」
虞翻笑笑。「原來長史也聽說過?」
「聽說過,盛孝章的文章里提過一句。」
虞翻贊了一句:「長史不愧是廣陵名士,春秋名家,能於細微處見精神。不過長史沒有親歷其事,也難知我當日之震撼,說是天地傾覆也不為過。那日之後,我用三年時間反思昔日所學,始有天地初開,雲散天青之感。諸位,三統五行,不過表相,真正的天命是什麼?是人心,更準確地說,是士人之心。」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虞翻想說什麼,但他們知道虞翻雖狂,學問卻是真的好,三年反思,想來必有所得,自己聽不懂是正常的,正說明虞翻的領悟有價值。所以一個個聚精會神,等着聽虞翻的解釋。
孫策也很好奇。當日東海觀濤,郭嘉、楊修等人都在,但他寄予希望最大的就是虞翻。這幾年,虞翻一直沒有任何表示,此刻突然重提此事,想來是真的有了收穫。
「什麼是士人?」虞翻頓了頓,給眾人思考的時間。
眾人沉默着,等待着虞翻的回答。自從孫策在講武堂開講,蔡琰做《士論》,士人的定義有了變化,什麼樣的人才是士人已經引起了很多議論,此刻虞翻再提此事,想必有所創見。
過了片刻,虞翻說道:「所謂士人,我認為就是有智慧、有能力、有擔當、有堅守的人。不論男女老少,只要符合這四點,都可以稱為士人。」
張紘興趣大增。「仲翔,你這四有頗是新穎。不知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