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都,正月初一,祭祖完畢,早早的吃過團圓飯,家家戶戶都會在正屋大廳里擺上瓜子、麻團兒等零嘴兒,等着左鄰右舍的小輩們上門來打拱作揖拜年兒。
三十晚上,齊伯先是向沈雲說了仙都的年節風俗,然後請示:「沈爺,明天是個什麼章程?」
沈雲反問:「往年是個什麼章程?」
齊伯如實以對:「爺是關門起來,我們自己過自己的。」
沈雲很快想明白了:齊伯他們幾個雖然年長,卻明面上是奴籍。這一帶住的都是家底殷實的良民,不可能叫家裏的小輩上門來,給齊伯他們幾個賤民打拱作揖;洪天寶是良民,但是年紀輕輕,尚未成親,正屬於上門給街坊們拜年的行列。他哪裏樂意?所以,唯有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
事實上,沈雲也不樂意。是以,他對齊伯說:「和往年一樣就是。」
只怕今年不能和往年一樣……齊伯張了張嘴,看到青蔥似的沈爺,最終還是咽下了涌到嘴邊的話,應道:「是。」說實話,天寒地凍的,他也捨不得沈爺出門走門串戶的拜年。
於是,和往年一樣,還是平常的早飯點,大家在東廂房裏,熱熱鬧鬧的相互拜了年,吃了一頓豐盛的團圓飯之後,各回各屋去睡回籠覺。
沈雲則是和往常一樣,在裏間練心法。
不想,才走完第三遍心法,從外面門廊上傳來齊伯的聲音:「沈爺,街口的陳老爺剛才派人遞了拜帖,過會兒要帶着一家老小過來拜年。」
沈雲一頭霧水——街口的陳老爺?是哪個?都沒打過照面,好不好!
他連忙下了炕,趿上鞋,從裏間出去。
只見齊伯穿着新做的那身羊皮行頭,一臉喜氣的站在門廊下面。看到他,雙手遞上一封大紅灑金帖子。
沈雲打開一看,裏頭寫得很清楚:街口陳家。
沒有搞錯。
「齊伯,陳老爺平常跟天寶兄有往來?」沈雲心道:說好的關起門來,自己過自己的呢?
「沒有。」齊伯答道,「最多就是見了面,點個頭而已。」
「他多大年歲了?」沈雲納悶極了。
「前年,我們搬來沒幾天,他擺了五十歲的壽酒,給街坊們散發了一盤壽桃。爺叫我送過去一筐新上市的櫻桃做回禮。」
沈雲嚇了一大跳——五十多歲?這在省城,那是兒孫滿堂的老太爺啊!帶着一家老小來給我拜年?仙都的規矩竟是這樣的嗎?
正要問「他們家什麼時候過來」,丁叔也從頭到腳穿着新行頭從外頭,一瘸一拐的跑過來了。
跑得有些急,他氣喘吁吁的遞上來幾份大紅帖子:「沈爺,又,有好,幾家,送帖子過來了。」
「怎麼回事?」沈雲拿着什麼街尾張家,左鄰李家,右舍林家之類的帖子,不解的抬頭問道。
齊伯笑道:「好事兒。他們看到沈爺年輕有為,生了攀附之心,借着年節,過來結交。」
丁叔說的更直白:「沈爺,前街王家的大孫子在虎躍堂學藝。那天,您去虎躍堂應職,恰好被他看到了。現在,這一帶的人家誰不知道,您是虎躍堂聘請的管事。連一天差都沒有當,就得了虎躍堂的看重,不但發了一個月的薪水,而且還得了年節禮。」現在不來攀附,真等到了萬丈高樓巍然屹立的時候,就這條街上的這些人家,哪個還攀附得起?
原來如此。沈雲恍然大悟,問道:「他們會什麼時候過來?我們要做些什麼準備?」
齊伯答道:「先前,我擔心有街坊乘着新年過來認臉兒,做了一些準備。爺的正屋也佈置妥當了,昨晚把地龍也燒了起來。這會兒,我家婆娘帶着羅嬸在那邊擺三碟六碗。等沈爺您得了空,過去,老丁把大門一開,陳老爺家就會過來了。」
沈雲心道:正所謂,迎面不打笑臉人。人家到底年長几十歲,又是大過年的帶了一家老小過來串門,也不能失禮。
「行,我馬上過去。」他回屋換上了錦袍。
齊伯和丁叔他們看到他特意換了出門的錦袍,心中又生敬意——別看沈爺年歲小,行事卻有章有法。更難得的是,不驕不躁,待人和氣,禮下於人。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
沈雲這廂在正屋大廳里坐下沒多久,齊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