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頭是個爽快人。三五下就跟沈雲敲定了工錢及待遇問題:沈雲來他們鋪子裏做賬房先生;每天晚上過來,做一個時辰;工錢按月計,每月二兩銀子;另外再包一頓晚飯。
而沈賬房也實在看不慣鋪子裏雜亂無章。談好工錢,他捋起袖子,便正式上工了。
頭一樁,便是整理眼前的大柜子。
對此,余頭表示十二萬分的支持。他馬上向店外吆喝:「東子,大虎,你們過來,和穀雨一起,聽沈先生的調遣。」
中氣十足,先前的老邁仿佛是幻覺。
沈雲大汗:搬個被褥而已,又不是行軍打仗,用得着「調遣」?
突然,他心中一怔——從山門口看到的獨臂,再到藥院那邊的獨眼,以前眼前這幾人……他們身上都帶着傷殘,說話行事,無不是硬梆梆的,或多或少的都帶着殺氣!
這些人,莫非是行伍中人!
再一想到,鴻雲武館是貝剃頭所建,並且余頭他們又是良民身份……仙符兵!
立時,沈雲不禁生出吞下一隻綠頭蒼蠅感覺。簡直是噁心之至!
強忍住翻滾的胃液,他咬牙問道:「你們,都是仙符兵?」
余頭和穀雨都不由皺眉,幾乎是異口同聲的答道:「不是。」
見他們倆提及仙符兵,臉上的厭惡之情,竟然不下於自己,沈雲很是意外:「那你們是……」
余頭一臉的自豪:「我們都是大帥的護衛!」
貝剃頭的護衛,不也是仙符兵嗎?沈雲生出拂袖而去的衝動。
這時,從外頭進來的一個夥計,粗聲粗氣的問道:「是哪個把我們跟那幫殺千刀的混在一起……」
「東子!」余頭斥道,「這位是沈先生,以後是我們鋪子裏的賬房先生,休得無禮!」
東子立刻老實了。
他與隨後進來的大虎一道,向沈雲抱拳行禮:「沈先生,我們都是粗人,你莫跟我們一般見識。」
真的不是仙符兵的做派……沈雲訕笑着抱拳還了一禮:「好說。」
「先生也很討厭仙符兵,是吧?」余頭看得真切,解釋道,「我們也一樣。我們是大帥親自招募的私兵,跟着大帥從家鄉打叛軍,一直打到這裏。七年了,我們死了不少弟兄。我們這些人都是老的老,殘的殘,再也打不動了。家鄉還被叛軍佔着,我們又回不去。所以,大帥就把我等安置在武館裏,謀口安穩飯吃。」
穀雨也道:「先生,我們真的不是仙符兵。」說着,他把胸口拍得「啪啪」作響,「我穀雨以前是種田的,莊戶人家。我可以用性命向你保證,我從來沒有殺過一個無辜的平頭百姓。」
「對,我們殺的都是叛軍!」
「叛軍佔了我們的田土,我們活不下去了,才當的兵!」
其餘幾人紛紛說道。
沈雲一時有些糊塗——他們嘴裏的叛軍,和師父所說的叛軍,怎麼不一樣呢?
「叛……軍,呃,省城已經光復。叛軍不是都被剿光了嗎?」他問道。
余頭擺手:「先生有所不知。叛軍分成好幾部呢。先前佔領省城的叛軍,只是其中一支。三年前,叛軍內訌。這一支分了出來。一路逃竄至此。」
「是啊。叛軍老剿依然沒破。」穀雨恨恨的捶了捶自己的傷腿。
聽了他們的話,沈雲再一次生出「滄海一粟」之感。天地那麼大,而他之所知,何其少也!
關於叛軍,其實,他看得出來,師父自身也是挺糾結的。是以,眼下,他有些亂,不想再多說。而余頭他們也是對仙符兵的種種行徑深惡痛絕,樣子不象是做假。
太師祖在手札里寫的對,兼聽則明。碰到事情,他不能想當然的,先入為主。
他選擇相信他們。
當下,他把話題岔開:「呃,明天就要開館了。我們趕緊做事吧。」
別看余頭他們幾個都是老弱傷兵,但做起事來,一個頂仨,真的沒誇張。
黃昏時候,雜貨鋪子被全面重新收拾過。
原本堆得滿滿當當,幾乎沒地落腳的鋪子,比先前多擺了兩成的貨物不說,竟然還多出來一大塊空地。
余頭甚是滿意,連連點頭:「這樣收拾好!以後,
第九十六章 從未有過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