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錦寧停住腳步,疑惑地望向杜辰生。
杜辰生站起來背着走進了偏房:「你過來。」
陳氏擔憂地看了杜錦寧一眼,默默地幫着收拾碗筷。
姚氏對家裏的一切全然不知情,見陳氏和杜方菲今天仍然來幫着做事,便以為昨日公公的態度讓小三房的人怕了,十分得意,站在那裏指揮着杜方苓:「愣着幹什麼?還不去拿掃帚來掃地?」
杜方苓臉色一變,就想駁她兩句,卻被陳氏喝住:「苓姐兒,跟你mèi mèi回房去。」
陳氏說完,轉過頭來看了姚氏一眼:「這些活兒,弟妹要是不想做,那就去下地。」
姚氏被噎了一下,轉頭看了婆婆一眼,卻見牛氏黑着個臉坐在一旁,沉思着也不知在想什麼,顯然心情不好,她便不敢多事,怕被遷怒。
屋裏,杜辰生坐了下來,見杜錦寧斂着眼瞼站在那裏,指着他對面的椅子道:「坐下說。」
杜錦寧應了一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杜辰生卻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不知如何措辭,直到杜錦寧抬起眼看他,他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寧哥兒,你想不想去書院念書?」
杜錦寧在心裏猜測着他的用意,點了點頭:「想。」
杜辰生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吃飯前你伯祖父過來,我問過他了,你四叔原先在書院裏,每年都要花上四、五十兩銀子。我們家的家底,想你也知道,這麼多人吃飯,就靠二十來畝田地和你大伯父每個月給的幾兩銀子開銷。我每個月吃藥都花費不少,你幾個哥哥還得念書。」
見杜辰生不再說下去,只是看着自己,杜錦寧只得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明白。
杜辰生這才又往下道:「你想要去書院裏念書,以我們家的情況,完全供不起。除非……」
杜錦寧心裏已有了猜測,於是配合地問道:「除非什麼?」
小小孩童,知道自己被書院的山長收為弟子,一定會激動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嚷得全村人都知道,可杜錦寧沒有;而得知自己沒能去書院念書,也定然會沮喪難過,甚至痛哭流涕,杜錦寧仍沒有。
這個孩子,就跟一口深井似的,杜辰生覺得自己痴活五、六十年,閱人無數,卻是不能看透,這讓他對這個孩子十分忌憚,遇上杜錦寧的事時,就拿不定主意。
他盯着杜錦寧,緩緩道:「城裏有戶人家,家境富裕,但兒子卻是個傻子。他們想為兒子娶一房媳婦。」
杜錦寧抬起清亮的眼眸,望着杜辰生,小小的臉上平靜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
杜辰生的眼裏閃過一道精芒,繼續道:「如果你願意讓你大姐嫁過去,我可以叫人去說說,讓他們拿出四十兩銀子來做聘禮,這樣你第一年念書的費用就有了。往後,你大姐做了他家少奶奶,多多少少總能攢出一點錢來,家裏再省一省湊一湊,也能供你繼續念下去。」
他頓了頓,看着表情依然沒什麼變化的杜錦寧,問道:「你覺得如何?」
杜錦寧搖了搖頭:「不如何。」
她盯着杜辰生,一字一句地道:「我是絕對不會拿我幾個姐姐的終身去換榮華富貴的。」
此時正院的窗外,正蹲着的一個身影,那人被杜錦寧這句話說得渾身一震,眼裏慢慢溢出眼淚來。
這不是別人,正是杜方苓。
她關心自己的未來,想知道杜辰生找杜錦寧說什麼,便學着昨天的樣子,悄悄地摸了過來,不想正好聽到裏面的談話。
杜錦寧說的是「幾個姐姐」,想來這並不單指杜方菲,也包括她。杜錦寧連杜方菲嫁給傻子都不願意,更不用說把她賣了換錢了。這樣的弟弟,重情重義,她還有什麼可埋怨的呢?
回想起這些年她對杜錦寧的冷眼,她的心裏充滿了愧意。
屋裏,杜辰生聽到那句話,臉色立刻變得陰沉起來,半眯着眼,冷冷道:「這樣的話,你就不能念書了。不光是縣裏的書院,便是村裏的私塾你也沒法念了。」
杜錦寧知道如果自己表現得太過鎮靜,讓杜辰生對她起了猜疑這心,對接下來的分家會十分地不利。
她垂着眼憋了一會兒,眼圈就慢慢紅了起來。
她開口道:「不念就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