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將桶子裏的果醬都倒在地上,便拎着桶子吵吵嚷嚷地往回走。
墩子可不想自己在這深山老林里待着,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們後面。一路上那個叫於洪波的青年都繃着臉不吭聲。另外幾個開始還說笑着,談論着知青點哪個姑娘最漂亮,下次回鎮子要去大吃大喝一頓,必須倆幌的店。於洪波冷冷地問:「吃喝?你們有糧票嗎?」
這時代買東西還得用糧票,飯店都是國營的,門口掛着紅布幌子,如果門檐下掛一個幌子,就是小吃店,只能吃到本地的家常便飯,很少做炒菜,能有點散裝二鍋頭就不錯了,更多的是為客人填飽肚子的地方。如果門檐掛兩個幌的飯店,會有炒菜,可以根據顧客的需要上菜。四個幌的飯店不僅能包辦酒席,而且想吃啥就有啥,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沒有廚子做不到的,不過這種山溝小鎮倆幌子的店就已經是最好的了,叫國營飯店,有錢沒糧票一碗麵都吃不上。別看這些待業青年在街頭橫行霸道,一進國營店,立馬乖的跟孫子似的,這時代的人對吃公家飯的人有一種天然的敬畏感,所以待業青年們做夢都想做正式工人,那才叫神氣呢。
於洪波這話一問,幾個青年都蔫了。
楊軍耷拉着腦袋說:「都怪常隊長,非說我上個月工分不夠,糧票都給扣了。他媽的,他有槍就能胡作非為啊。」
常隊長是戰場上回來的退伍兵,這山溝里野獸多,鎮上給每個農場很林場都配發了一支五六式步槍和30發子彈,常隊長是擺弄槍的好手,那槍就在他房裏掛着,野獸沒打過,卻有一種天然的威懾力。
於洪波皺着眉頭說:「有槍就啥都能幹。」
楊軍笑道:「哈哈,咱們爺們哪個身上不帶桿槍,能做啥啊?姑娘啥味老子都不知道,要是有一天,嘿嘿……」
他的語氣漸漸淫邪,幾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暢想起睡姑娘的事都滿嘴開黃腔,墩子跟在後面,忍不住捂住耳朵,心裏嘀咕着: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同樣討厭這些話題的是李東東,因為他姐姐東梅是知青點最漂亮的姑娘之一,男青年們說起這些話題總是繞不過他姐姐,李東東年紀小又長得瘦弱,敢怒不敢言。
墩子氣壞了,又無能為力,別人都看不到它,它扔出去的石子也像是被一層厚屏障當着,根本不能近身。這是怎麼回事?葉小姐在哪?召南叔叔在哪?墩子對葉限有一種天然的依賴感,總覺得她應該什麼都知道。它想他們一定在努力的尋找自己,跟着這些人回去,總比在森林中好。
農場在一個山窪里,周圍都是連綿起伏的山,幾個青年下了山,就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他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有點褪色的舊軍裝,背着雙手冷冷地看着他們。
「隊長……」
楊軍諂媚地喊着:「我們把桶子都拿回來了。」
墩子心想原來這人就是他們口中的隊長,看着是很嚴肅,殺氣騰騰的,怪不得他們都怕他。
常隊長罵道:「馬拉個巴子的,你們幾個小崽子,大晚上的往山上跑,不想活了?」
「隊長,我們是怕集體財產丟失,這主動上山搶救集體財產,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搶救集體財產?我怎麼聽說你們是上山抓鬼?」..
一聽抓鬼,墩子暴怒,飛一樣衝過去,一蹦三尺感,指着常隊長鼻子就罵:「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可惜它的喊叫聲誰都聽不到,氣的墩子乾瞪眼。
「哪有,哪有什麼鬼啊,咱們都是新時代青年,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楊軍笑嘻嘻地唱了起來。常隊長看向一聲不吭的於洪波問:「於洪波,你怎麼說。」
「能咋說,隊長說啥就是啥。」於洪波板着臉,聲音冰冷。
常隊長冷笑幾聲:「你們幾個,一撅屁股我就知道能拉幾個糞蛋,什麼搶救財產,什麼抓鬼,其實就是看上人家姑娘,想把桶拿回來人家姑娘能正眼看你們,我告訴你們,做夢!咱們農場的姑娘都是好孩子,你們在鎮子乾的那些流氓事我都知道,別想在農場給我玩這套。誰敢調戲咱們農場的姑娘,老子就割他的卵子。好了,桶子放下,你們幾個滾蛋」常隊長說着揮了揮手。
幾個人互相看看,將鐵皮桶放下,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