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恚怒,朝左近瞧了瞧,唯見高義的黑影晃來晃去。電光閃耀之下,兩匹駿馬和着一輛車輦佇立在風雨中,被狂風吹翻的帳篷在雨水浸濕之下,其上已滿是積水。除此而外,就只有被封了穴道的巴圖拖里躺在地上。
砸打高仁之物,絕不可能出自巴圖拖里之手。
高仁平日裏膽子不算小,但身處一團漆黑的原野之上,自身便像被一口大鐵鍋罩住一般,又是大雨淋漓,不免心裏隱隱發毛:「我高仁做盡了壞事,今日難不成報應不爽,暗中有鬼魂作祟。」
思之及此,脫口便道:「老三,有鬼啊,有鬼啊。」
高義道:「什麼鬼不鬼的,這世間哪會有鬼。你快些辦事兒。」話剛說完,一塊雞蛋大的石塊飛到眼前,他閃身一讓,避開了眼睛被砸中的危險,卻沒避開臉側。石塊「托」地一聲,砸在他左臉上,頓時腫起一個包。
他破口大罵道:「哪個直娘賊,敢打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四下寂無聲息。
高仁方才**焚身,此刻再無興致,怯聲道:「老三,我看今晚這蒙古妞兒老子是無福消受了。這妞邪門兒得緊,一碰她便有東西砸來,莫不是這大草原之上,真有神鬼之物,倒要小心提防。」
正自說着,幾個電光連閃,瞥眼見不遠處積水中的帳篷微微隆起,便似從地下長了什麼東西出來,越長越高。
高仁驚駭不已,尖聲道:「老三,當真有鬼。」
高義順着他的目光一看,饒是他膽大,這時也是毛骨悚然。但他略收心神,便即鎮定自若道:「便是有鬼,老子也不來懼它。今兒便殺個鬼子玩玩。」
說完話,雙板斧往胸前一橫,一個縱躍,直朝帳篷下隆起的東西攔頭斬去。
豈料躍至中途,身子右側「砰」地一響,似被什麼東西踢了一腳,收勢不穩,一大馬趴往地上便倒,撲了個狗吃屎。
他轉頭環顧左右,不見異常,復又立身而起,晃開雙斧,又要劈砍。陡覺腳下滑動,似有東西抽動,猝不及防,又一跤跌倒。
他兩次沒來由摔倒,心頭驚懼實也非小。第一次摔倒那也罷了,第二次摔倒時,左手冥然觸摸到一樣物事,軟軟地,頭髮、鼻子、嘴唇、耳朵等一應俱全,倒似個孩童。
他幼時在荒漠活活吃了百眾孩童,這三四十年來所食孩童數目自也不少,在這樣一個夜黑風高的雨夜,陡然間觸摸到一個孩童,哪能不駭,失聲道:「我的媽呀,真有鬼啊。」
高仁聽高義連聲驚叫,早已嚇得魂都沒了,慌不擇路,跌跌撞撞落荒而逃。到得高義第三聲驚叫,他早自跑出十數丈去。卻哪敢回頭,一個勁狂跑疾奔,聽得身後呼呼之聲不絕,有東西自後緊追不捨,心裏喊着:「我的媽呀。」直嚇得叫爹喊娘,尿兒差點沒撒在褲襠里。
奔出里許,那東西總是如鬼似魅,緊緊纏在身後,不敢回頭,又奔里許,這才鼓起勇氣回頭一瞧,不禁罵道:「你個球蛋,想嚇死人啊,跟在老子身後也不吱一聲,嚇得我一顆心都快蹦出了嘴。」
原來卻是高義緊緊跟在他身後。
高義面有餘悸,上氣不接下氣道:「適才我當真見到鬼了,逃命尚且不及,你叫我怎麼吱聲啊。」
高仁道:「我早說了,那小妞兒邪門得緊,要你以早逃,你偏不聽。唉,只可惜好好一個美人兒,卻這般如煮熟的鴨子,飛了。」
高義道:「方才我捏到一個孩童,確然是鬼。這大雨天,到處黑洞洞的,當真嚇人。」
高仁道:「待天明咱們再去探探虛實,若真有鬼,天亮了自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高義點頭,回頭向身後望了又望。
夜幕沉沉,大草原上積水處處,毫無乾燥之所可落腳。高仁和高義忍飢挨凍,似落湯雞般熬到天明,這才尋着昨夜倉皇逃跑留下的足跡,回到驚魂之地。
此時整個大草原籠罩在霧靄之下,昨夜兩人逃跑之時,大雨便已停歇,這兒發生的一切,印跡盡在這十數尺見方的地方,一覽無遺。只見地下積水潭中,躺着一個黑頭髮、花衣服的孩童,一動不動。
高義心有餘悸,試探着走過身去,將之提起一瞧,不由得傻了眼,這孩童分明是個玩偶娃娃。只是它做工精細,夜裏天黑,一摸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