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已畢。
離別在即。
姐弟二人俱都十分不舍。
生離死別,難免痛苦。
好在姐弟二人,只是分隔兩地,而非生死之別,陰陽之隔,今次分開,但總有相見之時。
但離別終究難免苦痛。
「小庭。」
蘇悅顰輕聲道:「天氣開始轉涼了,你多添些衣衫,日後煮飯洗衣,也須仔細,姐不在身邊,你凡事小心,而且……」
蘇庭聽在耳中,心中忽覺澀然。
自穿越以來,從醒來的第一眼,所見的便是表姐。
前面多日,臥病在床,盡都由表姐照料。
後來飲下符水,觸動陸壓傳承,身子開始恢復,姐弟二人才是真正相依為命。
直到今時今日,驟然離別,難免不舍。
對於蘇庭而言,尚且如此,何況蘇悅顰?
儘管多年來,蘇庭臥病在床,但畢竟是家中男子,在這個世道,男子便是家中的主心骨……而在蘇悅顰心中,蘇庭便是心中的支柱。
這些年來,相依為命,驟然分別,心中念頭,複雜難言。
尤其是沒有準備的離別,最是難捨。
從昨日聽聞老者提及浣花閣至今,也不過一夜光景,從未有想過離別的姐弟二人,便要面臨分別的滋味。
「買的新衣服,不要弄髒了,不容易洗。」
「吃的東西,不要過於辛辣,改清淡些。」
「以後你獨身一人,銀兩也不必過於節省了。」
蘇悅顰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蘇庭深吸口氣,暗嘆一聲。
這些繁雜瑣事,其實對於他修行人而言,根本不足一提,只是此刻聽來,心中總有些發堵。
從落越郡來到坎凌,他為的是求取列元火木,要給表姐壓制寒氣。在得了列元火木之後,蘇庭本是想要帶上表姐,週遊天下,尋找治病之法。
但連他也不曾想過「離別」二字。
只是昨夜聽聞老者提及浣花閣,才驟然意識到,姐弟二人,要真正分別了。
「暫時分別,是為將來。」
蘇庭深吸口氣,看向蘇悅顰,認真說道:「若治不得寒鼎身,若踏不上修行路,難免生離死別,那是永遠的離別……而如今的分別,只是暫時,只要把握住機會,壽元綿長,日後何愁不能長久?」
這一番話,他先前曾與表姐說過,感觸不深。
然而到了真正離別的時候,竟是讓他自己都心中十分難受。
蘇悅顰微微點頭,情緒不高,輕嘆了聲,抹了下眼角,拭去了淚水。
蘇庭嘆息一聲。
自踏上修行路以來,堪稱是心想事成,極少受挫,但實際上,仍有許多事情,是他也無能為力的。
……
院中,一架車輦,懸停當中,離地半尺。
這車輦十分精緻,飾物也頗喜人,但卻未顯神光,顯然也是光芒內斂的寶貝。
而那畫卷則掛在車輦之上,展了開來。
這畫上的紅衣女子,見着離別的場面,神色恍惚,低聲念道:「世間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取蘊……這便是愛別離?」
她輕嘆口氣,看向蘇悅顰,心中稍有憐惜。
蘇庭畢竟是修行人,也極有主見,哪怕今後孤身一人,闖蕩天下,也能混得風生水起。
但蘇悅顰不同,她性子柔弱,將蘇庭視為依仗,在全無準備之下,將與蘇庭離別,心中仿佛失了支柱,難免惶然不安。
更何況,蘇悅顰沒有蘇庭的一身道行,也不曾見過世面,儘管性情聰慧,可畢竟見識太淺,沒有底氣。
「入了浣花閣,我隨她半月。」
紅衣女子看向老者,平靜道:「半月之後,等她熟悉了浣花閣,你再接我回元豐山。」
老者聞言,露出些許為難之色,低聲道:「咱們把這姑娘送去浣花閣之後,自有浣花閣的人替她壓制寒氣,也不需要你來幫助,既然如此,你就隨為父先行回山吧。」
百八七 愛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