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之當然記得自己來的時候,是親手裝好了墨水的,還特意進行了密封,可是現在……墨水怎麼就沒了?
他心裏頓時產生了不太妙的念頭,卻逼着自己要冷靜,於是凝神定氣,猛地想到了一個可能。
自己進考場的時候,有差役取了自己的考藍去搜查,另一個差役在搜自己的身,其餘時候,這考藍都是不離身的。
也就是說,一定是在這個過程中,有差役偷偷將自己的墨水倒了。
臥槽……還要不要臉?
不行,自己要去找鄭考官申訴,可是這個念頭冒出來,他的眼眸又忽明忽暗起來。
不對,一個小小的差役,怎麼敢做這樣的事?公門裏的人,雖然有許多的齷蹉,可是一個小小的差役,敢在府試上頭做文章,除非……有人授意。
那麼……就是那個王八蛋黑了心的鄭縣令啊!
方才自己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對自己態度極好,還道他是欣賞自己,可現在才明白,這鄭縣令比那臭不要臉,帶着小姨子跑了的那位浙江溫州皮革廠的黃老闆更加可惡。
自己現在已經有了一些才名,在玄武縣裏的人眼裏,自己是這一次府試奪魁的有力競爭者,那鄭縣令一面暗中讓人倒了墨水,一面表示了對自己的欣賞,自己就算要申訴,也是申訴無門啊。
這時候若是說有人害自己,那麼,證據呢?
好嘛,沒有證據,你說這是鄭縣令刁難你,可這麼多雙眼看到,鄭縣令對自己關懷備至呢!
這些官……沒一個好東西啊。
陳凱之氣不打一處來,他定了定神,便敲了敲案牘,道:「我要求見鄭縣令。」
這時有文吏走到了考棚來,道:「府試裏頭,哪裏能見考官的?我家大人,不需避嫌嗎?」
是啊,你得考完了才能去見。
問題就在於,等考完了,黃花菜都涼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陳凱之只好道:「那麼,學生的墨水沒了,能否請……」
「這是你的事。」這文吏一臉鐵面無私地道:「若是人人都要墨水,這府試豈不是成了兒戲嗎?休要囉嗦,好生的考,再敢喧譁,便將你趕出考場去。」
陳凱之有點不信邪了,這文吏不威脅倒也罷了,可口出惡言,卻是另外一回事。
陳凱之便道:「我要求見鄭縣令,你一個小吏,竟為鄭縣令做主,他見與不見,是鄭縣令的事,你竟敢擅自為鄭縣令做主嗎?」
陳凱之本來就牙尖嘴利,何況近來讀了許多書,炮嘴的功夫見長,這邊一鬧,另一邊的考棚頓時便傳出喧譁,倒是讓這文吏有些下不來台了,他猶豫一下,冷笑道:「你等着。」
說罷,轉身而去,過不多時,又去而復返,很不甘願地道:「鄭縣令請你去。」
陳凱之便出了考棚,舉步到了明倫堂里,鄭縣令抱着茶盞,面帶微笑,陳凱之作揖行禮道:「學生見過恩府。」
鄭縣令和顏悅色道:「陳生員啊,你好好考你的試,何故喧譁?」
陳凱之道:「學生的墨水在進考場的時候,被人傾倒了,所以請恩府賜墨。」
這時候,一定要高聲說出你的需求,不必追究是誰幹的,現在被人倒了,我考不了試,你作為考官,置之不理,就是你理虧。
鄭縣令卻是輕笑:「呀?墨水被人傾倒了,還是你沒有準備墨水來?這……可就難辦了,按照府試的規矩,考官是不准傳遞物件給考生的,若是傳出去,不曉得的人,還以為本官舞弊呢,陳生員,你啊,就將就將就吧。」
將就你大爺。
陳凱之心裏就更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這件事和鄭縣令絕對脫不了關係!
陳凱之便道:「恩府,學生沒有墨水,如何將就?」
「這是你的事嘛,你可是才子呢!」鄭縣令依然笑容可掬。
陳凱之突然道:「敢問學生的墨水,是不是有人故意授意人傾倒的?」
他突如其來的一問,鄭縣令笑臉一僵:「陳生員,說話可要講真憑實據!」
都到了這個份上,陳凱之也就不和他打啞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