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芳這一拜,隨即咬緊了牙關。
若是不咬緊,他怕自己的牙齒會忍不住咯咯作響。
他很清楚,書信是真的,至於如何落到陳凱之手裏,他則一無所知。
可無論如何,這事,他不能認,打死他,也不能認的。
認了,就坐實了通賊之罪,便是死無葬身之地,誅族之罪。
他隨即昂首,顯得很是鎮定,可他的身子依舊在發顫。
「陛下……臣……」他仿佛是努力使自己心平氣和,壓制住了心裏的不安,卻依舊是凜然道:「這封書信,字跡竟和臣的字跡頗為雷同,可是臣確實沒有修過這麼一份書信,所謂臣通賊的證據,臣不敢說是子虛烏有,可臣卻以為,倘使就因為一封書信,定臣之罪,實是……實是不該,這世上,總有行書大家,最擅模仿字跡,這定是……定是錦衣衛或者明鏡司,為了栽贓陷害,偽造了這樣的書信,來蒙蔽陛下,構陷於臣。」
「臣的忠心,天日可鑑啊……」他開始泣告。
此時,眼淚已流出來,聲音哽咽,雙目發紅,這悽厲又帶着委屈的聲音,迴蕩在正德殿裏,足以令人觸動。
蘇芳此時更顯委屈,繼續嘶啞着嗓子道。
「臣歷經數朝,蒙受國恩,侍奉過先帝,先帝曾對臣有評語,說臣乃『襟懷灑落』『輔國之才』『忠直果敢』,陛下乃是先皇帝嫡子,臣蒙先帝厚愛,起於阡陌,而今已身居高位,心裏只有盡心輔佐陛下,陛下竟因一封書信而相疑,臣……實是心寒,這樣的書信,臣也可以偽造,還請陛下……明鑑!」
眾臣動容。
即便是在方才,許多人和蘇芳相爭,認為蘇芳的議和之策不對,可現在,卻也被他悲憤的情緒所感染了。
而蘇芳不只表現的令人產生同情,使人難以想像,一個這樣的人,似乎不可能修書給那關中楊氏。
當然,這句話中,最關鍵之處,卻在於他提到了先帝。
先皇帝乃是陳凱之的父皇,陳凱之得以能夠承襲大統,俱都是因為自己乃是先皇帝的兒子,而今,先皇早已故去,可蘇芳卻將先皇帝對自己的評語擺了出來。
『襟懷灑落』『輔國之才』『忠直果敢』,這三句,最有用意的是『忠直果敢』四字,既然連先皇帝都誇獎蘇芳是個忠誠而正直的人,那麼,身為人子,竟只憑一封書信,對這樣的臣子如此懷疑,這已不只是昏庸,甚至有些不孝了。
天子如何能不孝呢,雖說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當蘇芳擺出這神主牌的時候,陳凱之想要不忌憚都不成了。
陳凱之眯着眼,看着蘇芳的表演,堂堂的內閣大學士,果然厲害啊。
這一點,陳凱之是當真不得不佩服。
不過能坐到蘇芳這個位置的人,都不簡單,畢竟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蘇芳早已可以凌駕,對他說,任何事都可以說是小菜一碟,他自信自己可以擺平的。
可陳凱之似乎打定了主意,一雙眼眸輕輕一眯,冷冷的注視着他,嘴角輕輕一揚,從牙齒縫裏擠出來。
「看來,卿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你口口聲聲說,這一封書信,乃是偽造,那麼朕就告訴你,這封書信,乃是在逆賊楊琛的家中所得,你口口聲聲,說什麼這是明鏡司和錦衣衛偽造,可明鏡司和錦衣衛,莫非還偽造你的書信,送去楊琛的府邸嗎?朕也已命人訊問過楊府的主事,負責接洽之人,也已招供,說這封信,乃是你的侄兒蘇莊親自送去,這蘇莊是誰,朕就不必提了吧,蘇莊到了楊家,交了書信,見了楊琛,楊琛還當面,和這蘇莊面授機宜,顯然,是有什麼話,想要捎給你,見過蘇莊的人,在楊家有三個,一個主事,一個負責迎客的僕役,還有一個門子,這三人,如今俱都落網,你……真是無恥之尤,到了如今,還想抵死不認,你當真以為,朕會給你蒙蔽嗎?」
楊琛府上……
陳凱之說到了楊琛府上時,其實早已沒有人有興趣繼續聽下去了。
因為但凡是人都明白,楊琛便是現在關中楊氏的一家之長,更被那孟津郡王,封為了所謂的內閣首輔大學士。
而陛下竟能在楊琛家裏得到這一封書信,這意味着什麼?
楊
第八百九十三章: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