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暮色來臨,黃天道旁路杖上的燈籠被一一點亮。遠遠望去,就像一條長龍,熱鬧不凡。
長安城的夜,一貫是極美的。
盛世京師,名不虛傳啊!初來長安的行人都會忍不住發出這樣的一聲感慨,盛世之下的喧囂之美,在長安城可謂展現的淋漓盡致。
宮門口官兵守衛森嚴,有不少下值的官員從側門離開。
暮色中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只有附近三三兩兩的同僚打着招呼相繼離去。
女孩子穿着一身官袍,跟同僚打完招呼之後,就向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走去。
「小姐。」馬車裏等候的丫鬟早就按捺不住了,從裏頭跳了下來,「今兒家裏在拜國祭,不開火了,咱們吃完了再回去。」
「國祭啊!」女孩子揉了揉眉心,笑着搖頭,「棗糕,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最近事太多了。」
「不是事多,是小姐太累太忙了。」棗糕說着上前接過了女孩子取下的官帽。欽天監、陰陽司的官帽比一般官員的官帽要高很多,看着聲勢迫人,但帶久了,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所以眼下,衛瑤卿一出宮門就摘了官帽,棗糕取出貼身的梳子上前乾脆利索的幫她挽了個髮髻,不再是少女的雙髻,換上了單髻,只拿一根簪子簪着,別無長物,清清爽爽。
「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也要開始梳那等漂亮的髮髻了,這些時日,我學了不少,以後替小姐挽着。」小丫鬟收了梳子,說道。
衛瑤卿晃了晃腦袋,稱讚:「棗糕的手藝越發好了,越來越像個大丫鬟了。」
被誇贊的小丫鬟,臉一紅,昏黃的燈光下依稀可見幾分不好意思,連忙轉身,拉開車簾:「小姐,上車吧!」
少女卻看了看四周,搖了搖頭:「走走吧!老蔡先回去吧!」
幫忙趕車的老蔡這才應下,離開了。
宮門口到衛家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六小姐是個有主意的主子,他聽命便是了。
少女一身官袍未曾換下,倒是頭髮梳了個單髻,剩餘的長髮披在肩頭,看起來清爽又漂亮,棗糕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突然出聲了:「小姐,大小姐她們都在相看人家了。」
「這是好事啊!」少女感慨道,「大姐她們的年紀確實到相看人家的年紀了。」
棗糕蹙眉,「那小姐呢?」
不管自小識不識字,讀過多少書。女子從小長到大,耳濡目染所見到的,都是到一定的年紀,需要嫁人了,而後在另外一個天地里開始新的生活,棗糕也不例外。
這些,在之前她都覺得很是尋常,甚至認為女子就該如此。但是當真到這個時候,想到眼前的小姐以後也要嫁人,從此奔波於後院,她都有些不真切的感覺。若是當真將小姐禁錮於後院那一畝三分地的地方,她竟憑空的生出了幾分惋惜之感。
若當真那樣的話,太可惜了。
明珠蒙塵,外人無法得見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我……我不會過那樣的人生,也沒有權利過那樣的生活。」少女在一旁悠悠的走着,神色恬淡自若的看向周圍,宛如閒庭闊步,在喧囂的長安夜裏仿佛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下輩子,」少女發出一聲嘆息,「下輩子做個普通人多好啊!」
棗糕不知道如何去接話,她知道自家的小姐很聰明,聰明到仿佛與周圍所有的人不是一類人,她看到的東西太深,看的太遠,站在高處看着世人,生在局中,卻仿佛格格不入。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容易滿足的小丫鬟,名字通俗易懂,叫作棗糕。有點貪嘴兒的小毛病,除此之外,與一般的丫鬟仿佛沒什麼不同。
自小到大都是如此,直到小姐變了。她記不得到底哪天開始變了,只是慢慢的變化,不知不覺,就變的這般厲害。自古如她這般的奴僕最喜歡說閒事。她也曾聽說過哪地有個莊稼漢,平生不曾識字,結果有一日早晨醒來,突然能做出錦繡文章了,還有不知哪裏的孩子,天生痴傻,五歲那年,突然不痴傻了,要來紙筆,吟詩作對,成了附近小有名氣的神童。很多人管這種叫做天公開眼。那么小姐這種,大概也是吧!
站在這樣的小姐身邊,總讓她不自覺的開始努力,不知不覺,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已識得不少字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