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還有這樣的價值。」
宗鳳陽自嘲的笑了笑,在下一剎那,他眉眼如劍,掃去面上的疲憊,就如積塵已久的名劍驟然抹去了浮塵,亮起了光彩,「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已經忘記了,我原來還曾擁有過那樣的身份。」
「其實就如我先前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替北魏人做事一樣,在我看來,你並不是貪慕錢財之徒,這些年對於修行也並沒有那麼殷切,似乎不太可能為了一些靈藥劍譜便投敵。很多人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漸漸忘記你擁有那樣的身份。」倪雲珊略微肅容了些,「像你這一代的第一人,因為後來靈荒的原因,若自己不荒廢,便恐怕會成為數十年後的第一人。」
宗鳳陽理解倪雲珊此時的說法。
在修行者的世界裏,相差數年應該也會被算為同一代的修行者,但十年之上,卻可以算為上一代了,因為年長十年,若是運氣不算太差,便至少可以領先後輩兩個大境界。
第一的身份,若是潛心修行,往往可以得到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驚人資源。
若是沒有靈荒,後來的傑出者自然也可以追趕。
但等到倪雲珊這一代修行者展露頭角時,靈荒卻已經到來。
南朝北魏大戰,必定無數修行者死去,一些強大的修行者即便活下來,數十年之後,老的便或許會徹底老去,而宗鳳陽這種,恐怕會漸漸成為當世可數的強者,而且後面便是斷代,能夠追趕他的人物便是比修行者世界正常的年代要少出很多。
打仗追求天時地利,此時的靈荒其實對於宗鳳陽這種人而言,便是恰好佔盡了天時地利。
「若是追求更為穩妥,其實皇帝蕭衍當年起兵應該再晚五年,再晚五年,沈約的那名弟子便也極為強大,這種進境,當年對於沈約和蕭衍都是可以預見的,拋開武力,再晚五年,前朝皇帝恐怕自己都會再將自己的軍隊弄廢許多,梁州軍的底蘊更強,只是強者沒有耐心等,無論蕭衍和沈約都不會等,而且他們不會將未來交給許多無法預知的因素,誰也不知道五年之後,北魏又會對南朝造成何等的影響,到時候若是南朝已經腐朽不堪,即便奪了這王朝,說不定北魏一發軍,這王朝便還是歸了北魏。」
宗鳳陽有些感慨的輕聲說道,「我也是一樣,我只注重眼前的賭局,只押眼前可以預料的勝負,在靈荒之中數十年修行太久遠,誰會知道將來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而且在經歷過許多事之後,我始終認為修行者個人的力量,對於這個世間而言,太過渺小。所以我並非是不貪財,只是小的我看不上而已。」
「何為大,何為小?最終做到你所想,北魏能給你什麼位置?一張北魏樞密院院長的位置,真的那麼大?」倪雲珊搖了搖頭,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不同的看法,便有不同的人生。」宗鳳陽又自嘲的笑笑,「有些人一心想成聖,有些人卻是想要坐那些可以左右世間修行者的位置。更何況坐那樣的位置比成聖要略微簡單一些,可能性也更大一些。若不是這樣的選擇,今日你也不可能這樣有信心能夠殺死我。」
倪雲珊看着他說道:「你說的是對的。」
宗鳳陽看着倪雲珊,他看出倪雲珊應該算是那種不太活潑,不太喜怒形於色的女子,但此時聽倪雲珊的回話,再加上之前這倪雲珊的想法,他便明白對方絕對不是那種迂腐之輩。
「謝謝!」
他認真躬身對着倪雲珊行了一禮。
不只是謝倪雲珊作為交換保住他的家人,還在於,倪雲珊這種人很有可能在修行者的世界裏走到很高的位置,她的心性和言語之中表現出來的一切為輕,唯有修行最高的思想,的確比他更有機會超脫,所以他和倪雲珊的這一戰,便很有可能會被記載在很多的典籍里。
從長久來看,百年之後,誰也不會記得一名密探,但若是兩代第一人之間的戰鬥,便應該會流傳下去。
「你若是能夠成聖,而且在南朝滅亡之前能夠成聖,或許便能力挽狂濤。身為南朝人,我不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但是我自己失敗了,卻依舊希望南朝真的能夠有美好的未來。」宗鳳陽抬起頭來,看着天上白色的流雲,他的臉被濃烈的夏日陽光鍍上一層金色,「我們這一戰,在何時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