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接警平台內部排了一個班,今夜是老唐值班。
把鮑師傅送到工地,老唐的電話到了。他問清楚這邊的情況,確認不需要過來換,就一個勁兒催韓朝陽早點去休息,因為理大那邊明天會非常忙。
這是工作分工,再不回去休息明天沒精神。
韓朝陽也不矯情,跟梁隊、吳偉打了個招呼,先把許宏亮和李曉斌送到警務室,然後同女友一起「公車私用」,一直把巡邏車開到教師宿舍樓下。
梁隊和吳偉不知道要搞得多久,今夜同樣無眠的還有遠在幾千里之外的龍道縣公安局新營派出所長何平原。
縣ji委牽頭的工作組,經過兩天全面細緻的調查,情況基本搞清楚了。
可以確認老人家不是何平原「罵死」的,何平原在整件事中沒任何過錯,但死者親屬不依不饒,新營鄉的十幾幹部直到此刻仍在維穩。
死者親屬的工作做不通,縣領導沒辦法,竟要求王局和紀政委來做何平原的工作。
三人一根接着一個根抽煙悶煙,辦公室里煙霧繚繞。
政委剛才旁敲側擊了近半個小時,何平原始終埋着頭保持沉默。
縣領導正在等消息,在死者親屬家維穩的新營鄉幹部正等着幫他們「調解」,王局不想再耽誤時間,更不想夜長夢多,把打火機往茶几上一扔,啪一聲嚇了精神一直恍惚的何平原一跳。
「平原,雖然沒有調解必須開執法記錄儀的硬性規定,但作為一個派出所長,作為一個老民警,你應該非常清楚上級為什麼給你們配發執法記錄儀。明明有,你不開,結果把事情搞成有理說不清,可以說你也是有過錯的!」
「王局……」
「聽我說完,」王局拿起手機看看時間,陰沉着臉說:「因為這件事,縣委專門組建工作組,新營鄉黨委、政府把其它工作放到一邊,把精力全放在維穩上,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在幫你擦屁股!這件事不能再拖,拖下去會影響工作,也會夜長夢多。」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
王局反問了一句,直言不諱地說:「關鄉長私下跟死者的大女婿談過,死者的大女婿說他那兩個舅子想要二十萬。財迷心竅,居然想發他們老子的死人財!獅子大開口,要求太過分,別說二十萬,十萬也沒有!」
終於快說到點子上了,紀政委不失時機問:「王局,如果請新營鄉的同志再幫着做做工作,能不能給個三五萬,把問題解決掉。」
「我給關鄉長打過電話,關鄉長正在幫我們規勸,爭取五萬解決問題。」
何平原不是韓朝陽那樣的菜鳥,豈能聽不出兩位領導一唱一和的言外之意,豈能不知道不出血死者親屬會蠻不講理、沒完沒了的糾纏,而局裏乃至縣裏最怕的恰恰是他們鬧。
參加工作幾十年,不知道調解過多少矛盾糾紛和治安案件,沒想到居然有需要別人幫助「調解」的這一天。
何平原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窩囊,恨不得拍案而起,來一句勞資不幹了。
然而,這只能想想而已。
當這麼多年警察,對這身警服、這份工作真有感情。
況且人到中年,一氣之下辭職,不當警察又能幹什麼?
有老婆、有孩子、有家庭,前年在縣城買的房到現在房貸都沒還清,方方面面的因素決定了他不能意氣用事,只能忍,一忍再忍。
「王局,政委,我聽組織的。」何平原深吸了一口氣,哽咽地說:「但我前年剛買房,買房花不少錢,裝修又花不少錢,讓我一下子捧五萬,我捧不出來,我沒這麼多錢。」
一個正科級的派出所長,拿不出五萬現金,在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說出去別人真會當笑話。
但龍道縣不是經濟發達的沿海地區,而是國家級貧困縣。幹部工資不僅不高,甚至直到前些年才能按月足額發放。
至於灰色收入,那才是真正的笑話。
山里人口就那麼多,鄉政府所在地白天都看不見幾個人,別說歌廳、舞廳、桑拿、洗浴等娛樂場所,甚至連旅社都沒有,許多群眾連二代身份證都不願意辦,誰會給民警送錢,民警又能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