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張輔至今只有一個兒子,名叫張伯忠。可惜伯忠是個殘疾,四肢畸形麻痹、活動困難;而且不止一個郎中診斷,伯忠無法留後。
多年以來,這是張輔在操持公事之餘、最不能釋懷的一件事!於是他納了幾個妾,定要繼續生子,不然張家的香火怎麼傳下去?
可是他陸續生了好幾個女子,仍無沒能得到第二個兒子。
在天意弄人、百般無奈之下,張輔萌生過從兩個弟弟那裏抱養兒子的想法。但他才三十餘歲,終未放棄希望……
在長沙城的中軍行轅內,張輔再次想起了這件事。但他沒有多想,畢竟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他在書房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時終於離開了書房、來到了中軍大堂上。
大堂上有一些武將、文官、宦官在處理公文,他們見到張輔進來,紛紛起身執禮:「下官等拜見張大帥!」
張輔回禮道:「今日無要事,諸位各司其職罷。」
眾人紛紛應答道:「遵命。」
張輔也走到了正上方的公座旁,案前放着許多卷宗奏報,以及不少地圖。他伸手便抓起奏報、扔在了一邊,把下面的地圖翻出來,徑直細看。
地圖上畫着一條彎彎曲曲的硃砂紅色線,張輔自己畫的。
這條線從標記的永州府出發,過湘江之後,到衡州、潭州;然後往東延伸至南昌府;再往東北方向,到杭州府……最後折道西北,直至京師!
此乃張輔給漢王朱高煦畫的進軍路線,這條路估摸着至少得有三千里!但是漢王叛軍走此路,便可以避開大江水師、以及道路崎嶇難行大軍的山區。
張輔認為,叛軍走他畫的這條路線、是比較合乎情理的。
沿途上,漢王叛軍要勸降或攻打城池、湊集糧草;考慮到湖廣會戰之後,朝廷官軍士氣低落,叛軍的進展可能會比較順利。他們如果走圖上這條紅線道路,最快只需要半年、便能兵臨京師城下了!
而官軍能稍微滯留叛軍的險阻,是湘江和贛江。但是官軍水師照樣士氣低落,湘江贛江太長、地形水情複雜;叛軍繞路之後應能東渡!遲早之事。
官軍水師的主帥是陳瑄。陳瑄的副將,全是靖難軍中受過洪熙朝嘉獎晉升的武將,陳瑄的處境很難投降。即便陳瑄能投降,也沒多大好處;無非全家被殺之後,漢王念他悲慘、讓他繼續領一份俸祿罷了。
水師諸將的狀況,多半是得過且過隨波逐流,只聽從軍令、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們的家眷都在京師,且兵權上相互制衡、受文官宦官監督,有異心的人風險也很大。
而今叛軍也沒有像樣的水師和戰船;之前官軍水師突破夔州後,業已將叛軍在重慶府臨時訓練的一支水師、一戰攻滅!叛軍軍隊連大江也進不了,要迫降官軍水師也無從做起。
所以張輔最近在長沙府,思考了很久之後,才對叛軍的動向作出了如此預判。並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路線來……
但是,即便張輔能判斷出敵軍的動向,也是無計可施!他最終仍然保留了防守長沙府南昌府、威脅叛軍退路糧道的無奈方略。
此時張輔坐在公座上,久久凝視着那張地圖。他心裏不禁嘀咕起來:這樣能阻止叛軍?而且長沙府與南昌府,確實能守住嗎?
張輔再次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後,他從公案上翻出了一份寫好的奏章、本來正要準備派人遞送京師的東西。張輔翻開奏章,又看了一遍自己寫的東西。
奏章里張輔請旨聖上,儘快下旨召南昌府的寧王全家、護衛軍隊遷往京師,以免寧王打開南昌城門!(張輔幾乎有十足的把握,一旦叛軍兵臨南昌城下,寧王必定要想辦法開門邀功。)
他還寫道,請朝廷派遣可靠的大臣到叛軍沿路各城城佈防,官軍應避免與叛軍陣戰;同時派錦衣衛奸諜到西南三省,從叛軍官府各局院的作坊里,儘快弄到叛軍新鑄火炮的鑄造方法。
朝廷官軍在調集足夠兵力、得到新火炮之前,應依靠三千里的戰略縱深以守代攻;並從叛軍的糧草補給方面下手,以期遲滯叛軍,爭取有新一輪決戰的機會!
張輔正出神地思考,忽然一個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