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以來,京師斷斷續續下了幾場雨。雨水一澆,天氣就明顯地冷了一大截,秋意更濃了。
朱高煦得到召見,收拾打扮一番、穿了一身紅色烏紗團龍服,便進宮覲見皇帝。
一路從右安門進皇城,在宦官的帶引下,朱高煦進了乾清門,然後走過一條斜廊,來到了東暖閣。這時他才漸漸發現,今天來面聖的皇子只有他一個。
走過隔扇,果然見裏面除了父皇和兩個宦官,再無別人。
「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壽無疆!」朱高煦行禮道。
「免禮,高煦起來。」穿着藍色五爪龍袍的皇帝,口氣十分和藹。
朱高煦說了一句「謝父皇」,然後爬了起來。
皇帝道:「凳子上坐,俺們父子說說話兒。」
朱高煦又道謝,然後小心地在旁邊坐下來。不一會兒兩個宦官也出隔扇去了,朱高煦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這不大的屋子裏就剩下他們父子二人。
皇帝沉吟片刻,開口道:「年初你四舅的喪事,高煦去了罷?」
朱高煦回想了片刻,點頭道:「回父皇,兒臣去了的。兒臣到靈堂弔喪行禮之後就走了,沒吃飯。」
皇帝放低了聲音,沉聲道:「可有一個該去弔喪的人沒去,他是徐增壽的妻弟、西平侯沐晟!俺親眼看過徐增壽家的禮簿,沐晟不僅未親自進京弔喪,全家一個人都沒去,連禮也沒送。」
朱高煦聽到這裏,愣了好一會兒才附和道:「兒臣也覺得沐晟真是不應該,不管怎樣,他姐姐既然嫁給了四舅,大家都是親戚。」
「嗯……」皇帝道,「『靖難之役』時,徐增壽曾多次向俺密告建文軍軍情,也因此被俺那皇侄所殺。沐晟必是心向建文朝、責怪徐增壽,才做得如此過分!」
朱高煦用試探的口氣道:「建文已敗,沐晟為何不審時度勢效忠父皇?或因『靖難之役』時,沐晟幾番調雲南兵與父皇為敵,於是他心中懼怕?」
「俺現在不能斷定是何緣故。」皇帝皺眉道,「戶部給事中胡濙密告予俺,長興侯的子孫因懼怕跑到雲南去了,可俺並沒說要治他們的罪,他們跑啥?胡濙正進一步核實,或許更多的舊臣、罪臣家眷也去了雲南,那地方還真是藏污納垢之地!」
他看了朱高煦一眼,又低聲道:「從溥洽那裏得到的蛛絲馬跡,建文本人也可能在雲南!」
「啊!」朱高煦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父子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但皇帝的話顯然還沒說話。朱高煦不吭聲時,琢磨着父皇此時想說的話、或許有點難以啟齒?
畢竟以前父皇承諾、要讓高煦做皇儲,也是在父子單獨交談之時;此時此刻,情形有某種相似之處。
良久後,朱棣總算開口了:「俺已恢復了你十七叔的岷王王位,讓他回到雲南去了。不過岷王畢竟不是咱們家裏的人,很多事兒俺不好與他說。岷王與沐晟舊怨很深,卻不全是好事,他一門心思就顧着報仇了,反而忽視大事,不管是非黑白,將局面搞得像一鍋粥……」
高煦只顧點頭,沒有吭聲。
其實剛才提到徐增壽的喪事、說沐晟沒去,高煦已經猜到了點什麼。現在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父皇是啥意思了!
饒是高煦早已對太子之位不抱希望,但明白自己的封地是雲南時,他心裏還是有點惱怒、失望!
高煦早就知道,什麼承諾不能當真。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雲南在後世是個風景很好的地方,昆明更是四季如春的春城;但在大明朝就沒那麼好了,中原文明進入雲南才二十年,開發不夠,漢|人人口也不多,去的道路又遠又難走,顯然不是什麼好地方。
……朱棣頓了頓,終於把話說了出來:「俺想讓高煦去雲南做王,看着沐晟究竟是啥意思,若能找到建文的下落更好。高煦是俺親近之人,這種事只有交給你,俺才放心。」
高煦良久沒吭聲,臉漲|得有點紅。
他抬頭看父皇時,見父皇一臉誠懇的表情,完全是面不改色!當皇帝的人,當麵食言、假裝忘記了,做得還自然而然,果然臉皮是很厚的。
「你母后說,太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從弔喪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