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般的色澤,更喜歡魚兒從容不破的藍眼珠,還喜歡那如扇尾的鰭,它在那裏自由自在的游着,他也不管。
他探手,魚兒嚇得往水裏躲,他笑了笑,就將手停在了水裏,以手作餌,靜待魚兒上鈎。
魚兒不動。
他就問:「為何不來?」
魚兒還是不動。
他還問:「為何不來?」
魚兒擺尾而去,他正想放棄。
小舟上突然多了一名僧人,僧人盤膝坐定,素手點水,道:「來。」
魚兒撲騰躍起,跳進了僧人懷中,解鋒鏑驚奇地看着他,僧人淺笑,拂塵在它頭上一點,又放回了水中。
解鋒鏑越加驚奇:「你為何要放走它?」
僧人靜靜看着白魚在水中遊動,眼中好似沒有焦點,喃喃自語道:「魚活於水,如人活於空氣。」
「水,」解鋒鏑掀起一點波浪,憨笑道,「是了,這白魚本就生活在水裏,依水而活,出水則死,它生得漂亮,我不捨得它死,就讓他活吧。」
僧人淡淡側眸,道:「然,貧僧放它,卻不是因為它活於水。」
「哦?」解鋒鏑一愣。
僧人寶相莊嚴,一指水面:「且看。」
解鋒鏑精神立奮,下意識看去,卻見白魚來到了他指間,滑溜的身體沒有半點動彈,乖乖鑽進了他的手中。
他愣了許久,方想將白魚撈起。
僧人念道「阿彌陀佛」,而後起身,踩着木舟邊緣大力一跺。
解鋒鏑沒防備,一頭栽進了水裏,蓑笠散去,寒冷刺骨,解鋒鏑在水中痛苦掙扎,僧人卻靜靜站在木舟之上看着他,衣襟上的卍字和那張無悲無喜的面容一般扭曲。
他是會水的,可這一刻不知為何,放棄了那份本能。
他下意識想喊救命,嘴唇張開的瞬間卻被蜂擁而上的湖水堵住,鼻孔、耳中、眼睛都是水,七竅無一處不疼,液體壓迫着心臟,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聲。當時間的流逝被拉長,肢體的力量一點一點消失,那些在水裏的光芒也被黑暗吞噬,他終於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最後一刻,他放棄了掙扎。
水面趨於平靜。
又好像有什麼聲響。
模糊的意識稍稍收攏,解鋒鏑茫然看去。
白魚正推着他的大腿。
解鋒鏑瞳眸一亮。
白魚瘋狂地游到了他的臉頰邊,那不盈一握的身體拼盡全力想躬起他的頭顱,讓他呼吸水面上的空氣,可它只看他水面如花瓣般散開的光點,那力量便如杯水車薪,毫無用處。白魚急了,若有似無地咬他一口,又鍥而不捨地推着他,將他往木舟上推,那軀體是弱小不堪,性子倒倔,撞暈了頭還是不肯放棄。
解鋒鏑默默看它掙扎,看到眼睛發酸,終於重拾那份本能。
他蹬了蹬腿,往上游去,僧人盤坐在木舟上,解鋒鏑攀在舟身的動作不小,他的臉上始終沒有半點波瀾,待到一切沉靜,僧人看向白魚。
它停在解鋒鏑的手上,累極了似的。
僧人嘆道:「它,為何要來?」
解鋒鏑道:「它,想救我。」
僧人再問:「它,為何救你?」
解鋒鏑心中陰霾盡去,喟然道:「它,想救我。」
兩句話一樣,第一句卻着重於「救」,第二句着重於「想」。
僧人最後問:「可明白了?」
解鋒鏑怔愣許久,聲音忽然有些嘶啞:「前輩,素某明白了。」
領袖者要壓抑自己的感情,更加很難有愛情,愛慕滋生的佔有何其瘋狂?它美好誘人的味道讓人食髓知味,會令人狂喜到忘乎所以,會讓人活在昏庸無底線的信賴中無法自拔,它也會變成你極難戰勝的弱點,更會成為領袖被人操縱控制的傀儡線。
而領袖是不能被人控制的,一個被人控制的領袖,會為其控制者無休止的私慾包裹,一個再英明的領袖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行差踏錯,遭受懲罰的卻是他守護的萬千子民。
那是欲望之一,愛不得。
欲望,將會令所有人陷入罪惡的深淵,可實現欲望的感覺是那麼甜蜜,又讓人甘心在深淵裏陷得更深。
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