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塵理了理思緒,整合了從雞蛋和梅懷瑾那聽來的故事及私下查來的線索,簡要地向冷魅講述了一番發生於前年,而今廣受江湖大眾所認同的,龍多多入魔屠村傷遁和魔宮分崩離析的經過和結果。
而後問道:「那本《心魔錄》究竟是本怎樣的功法?」
姜逸塵的問題很簡單,卻直指要害。
相傳那《心魔錄》由創建魔宮的心魔老人費畢生心力所着,是本既可吸食活人精血又能攝取習武者功力的邪祟法門,故而僅密傳於歷任宮主,直至龍多多因嗜血殺戮而失控才被撞破。
儘管有多方佐證當日發生之事實,且從事後所調查到的線索來看不存在任何捏造痕跡,可或許是出自劍仙「同門」的信任,姜逸塵對此事始終留有最後一絲懷疑。
而冷魅對於龍多多的態度,無疑讓姜逸塵進一步加深了這絲疑慮。
如果《心魔錄》真是門妖邪魔功,便是自己多慮了。
可若《心魔錄》並非什麼邪魔妖法,那麼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騙局。
一場本會是天衣無縫的騙局。
可惜天衣人難縫,這個局算準了龍多多無法憑一家之言翻身,卻算不到會有漏網之魚。
冷魅便是那條漏網的魚。
姜逸塵敘述事件經過時,冷魅一直平靜地聽着,似是在聽一件與她無關緊要的身外事,抑或是她早有所料,所以這些事的發生在她看來理所當然。
一聽姜逸塵發問,冷魅旋即知曉了其用意,只要《心魔錄》之說不屬實,一切便不攻自破了。
「《心魔錄》是魔宮立派根本所在,確實僅由歷任魔宮宮主代代相傳,卻非那般秘不可宣,只要當代宮主准允,任何人都能看。」
冷魅的回答極為簡明扼要,姜逸塵聽罷已完全瞭然於心。
江湖中有不少幫派是以武學功法為立派根本,但這類幫派的武學功法定當聞名江湖而非少有人知,更不會只傳於一幫之主,否則開幫立派不過空談。
然則,《心魔錄》既為魔宮根本,便能反過來說明《心魔錄》根本不是什麼武學功法。
「任何人都能看?」
姜逸塵低聲重複着,似在問冷魅,又似在自言自語。
冷魅話末無不說明,在她所知情況下,龍多多曾准允他人看過《心魔錄》。
有多少人看過,或說至少一窺《心魔錄》的廬山真面目呢?
這些人為何至今都默不作聲呢?
是被殺了?
還是被收買了?
抑或是不敢發聲?
「我看過。」
或者像冷魅一般,即便發聲了也只有姜逸塵能聽見。
冷魅補充道:「你已受過《心魔錄》的好處。」
「治療障目砂的藥方?」姜逸塵稍稍一怔,很快便聯想到了纏裹在眼前之物的由來。
冷魅肯定道:「老宮主風光一生卻不礙其活得細緻,近百載生活中總會隨手記下有趣之事,有各地風俗民情,有某時某刻的心得體悟。在創建魔宮後,他花費了數年心血將一生所見所聞所為之事匯集一冊,大到為官治國之學,小至日常家用改進之法,包羅萬象,從幫派管理到鄉野雜談再到奇藥偏方不一而足,成書後以《心魔錄》命之。」
姜逸塵聞言不禁感嘆道:「此書豈只是魔宮立派根本,足可稱為傳世盛典!」
同時也明白了冷魅為何會懂得諸多世所罕聞之事,原來竟是從《心魔錄》中學來的。
姜逸塵又問道:「你看過多少?」
冷魅道:「通讀過一遍,可惜沒記得多少。」
姜逸塵道:「能有幸一讀,總能增長不少見識。」
冷魅道:「不錯。」
姜逸塵進一步問道:「裏邊可有記載一些玄妙奇異的功法?」
冷魅道:「不少。老宮主畢竟也曾為一代武學名家,偶遇些稀奇古怪的功法便不惜筆墨去記錄下來,除卻標明各功法的特點也會根據其理解詳細剖析破解之道,不過當中並不記載任何武學修煉之法。」
姜逸塵擰眉,鄭重地問到:「龍幫主可學有世人所不知的吸血攝功之法?」
冷魅道:「無稽之談。」
不知該長嘆口氣還是該更加憂心,姜逸塵擰着的眉頭終未能舒展開來,沉聲道:「果然都是假的。」
「想必展天也曾看過《心魔錄》當中的內容了?」
雖是在問,但姜逸塵的語氣卻顯得十分肯定。
冷魅也肯定了他的推斷,道:「展天是宮主的左膀右臂,他若要看,宮主自也不會拒絕。」
「聽來他對《心魔錄》的了解並不及你深。」
「魔宮一應繁雜事務都由他這當副手的處理,自然不像我總能得些閒暇去翻看。」
「那他為何要背叛龍幫主?」
「如先前所言,他雖是魔宮的二把手,卻幹着最為繁雜的活,宮主極少管理幫中事務,只在大是大非上拿主意做裁斷,年紀輕輕便意氣風發,舉手投足間總為眾人的焦點,相比之下,前者總會覺得不值當吧。」
出於妒忌?
許是因為尹厲之故,姜逸塵很輕易便聯想到展天背叛龍多多的動機。
他感到有些煩悶,仿佛世人總會將己之不順歸咎給他人,遷怒於他人。
姜逸塵與龍多多有且僅有過一面之緣,可他至今仍能大致回想起數年前怡春院雅區中那個光彩奪目男子的喜形於色、毫不拘禮,讓人倍感親切。
展天呢?
儘管不日之前剛在舞劍坪那遠遠瞧見過,可姜逸塵對其的印象卻尤為模糊。
只記得此人站出來解決他和尹厲間的爭端時橫眉怒目大義凜然,爭端解決後陳詞懇切而不卑不亢,是個看人說話,處事圓滑之人。
展天憑什麼與龍多多爭?
姜逸塵道:「展天的武功與龍幫主相差幾何?」
冷魅道:「全力施為?」
姜逸塵道:「全力施為。」
冷魅道:「宮主痴醉於武學,化諸道之精華於己用,展天沒有宮主的天縱之姿,卻生而勤懇,從未鬆懈過,除卻不停打磨自身外,也會學些腌臢手段增強補弱,即便與宮主生死一戰也只是稍遜一籌。」
姜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