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墓中，琉璃寶界。
楊戩盤腿坐在第八十一根琉璃寶珠前，琉璃寶主正皺眉思索着楊戩方才的問題，周圍的聖人殘靈盡皆默然無語。
楊戩方才問的是『靈雲』之法的來歷，諸位太始時隕落的聖人都有靈雲寄託真靈，那是否在太始之前的太初和太易兩個更為古老、更為晦澀的時代中，也有靈雲之法。
很久，琉璃寶主總算開口：「應當是自古而傳的法門，在太始之後因混沌之中道則大變，便沒了靈雲之法。」
楊戩眉頭皺着，這並非他要的答案。
「但至於此法從何時出現……」琉璃寶主輕輕搖頭，「怕是誰都未曾深究過。」
雪姬靠在一旁的琉璃台旁，那修長的身形、慵懶的風情，似乎在惹火勾魂。
她也道：「我已經問詢過所有聖人留下的殘靈，整合出的訊息都無靈雲之事。這在太始時，便是在聖人之間廣普流傳的一門功法，算不得什麼。」
「多謝各位前輩，」楊戩拱手低頭道謝，臉上寫了點失望。
他現在很想知道前世身到底是誰，倒不是想沾前世的光，只是他有些疑問想去探明。
可別鬧到最後，他的前世身其實是覆滅了某個時代的大反派，那可就真讓他頭疼了……儘管前世不會影響到現如今。
琉璃寶主道：「可否能將小友所見的前世情形與我等言說一二？」
楊戩略微有些猶豫，但還是簡單說了自己所見；只是他刻意隱藏了諸多細節，只是說看到了連天大戰如何如何。
這畢竟算是他自己的秘密，雖然能給蕭蘭知曉，但卻不能隨意說給這些聖人殘靈聽。
顧慮的，依然是前世並不確定的身份；前世那個披頭散髮的男人，一掌送那白影入真靈長河時，實在是太過果斷了些……
當然不管如何，楊戩此時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該站在何處。
「應當是在太初末。」
「聽小友所說，不會是咱們一代的人物。」
「太初末又稱太初暗元，一股力量籠罩了當時的有形之界，並大肆殘殺生靈、摧毀真靈，那個無比黑暗的時代落幕無數年之後，方才有太始的開闢與興起。」
「不錯，應當是太初時的聖人。」
「此強者似乎以一己之力撕開了暗無天日的太初暗元，當真是吾輩不能及也。」
不少聖人殘靈發表各自的看法，楊戩也就半信半疑的聽着。
太初，萬道之始；太易，道尚未生。
換句話說，此時混沌之中的生靈，是無法理解太易那個久遠的大時代是如何存在的；從太初開始，方才有道可循，有道法可依。
楊戩輕嘆了聲，並未太過糾結此事。
他又問：「各位前輩，真靈可在真靈長河輪迴嗎？」
「輪迴？」琉璃寶主輕輕搖頭，笑道，「當今的有形之界，對真靈長河或許有諸多誤解，真靈並不存於真靈長河，真靈存於天地萬物之中，那條長河不過是歲月的縮影，乃是時之大道的凝縮。」
「你若取刀截斷真靈長河，便能在其中看到一個大世。而你沿着長河向下走半步，再截斷真靈長河，你看到的還是那個大世，只不過歲月上稍晚了些罷了。」
時之大道？
楊戩心中泛起少許靈光，但很快消失不見。
一位文士模樣的聖人殘靈笑道：「真靈大道在太始時興盛的很，如今大道之法十不存一，你們不知也是理所應當的。」
又有一老者道：「真靈不滅，游於有形之界，若得機緣，便會演化元靈。元靈，元魂之始也，此為萬靈之根本。」
「元魂興衰，天地由朝而墓，生靈由生而死，復歸真靈，游於有形之界，此為真靈不滅之理。」
楊戩緩緩點頭，口稱受教，而後思索了一陣。
簡單來說，真靈本身就可『自行輪迴』，只是這個過程無比漫長。
這個理論也解釋清楚了，為何洪荒在開闢之前，為何沒有被那些生靈死後的『魂魄』壓垮，其實都緩緩散去元魂之力，恢復真靈，游離於天地之外了。
真靈，這一道若是鑽研下去，終了此生，或許便能發現這個世界存在的真正意義吧。
境界越高，發現自己所知越是不足，楊戩心中唏噓了一陣，也得到了此行最重要的答案。
大概，那個白影應當能活下來吧。
楊戩問：「真靈當真不滅嗎？」
「不錯，真靈確實是不滅的，哪怕聖人出手，也無法真的覆滅真靈。」
楊戩不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和天將墨寒的大戰，那時他便將墨寒的『真靈』掐滅，那掐滅的又算什麼？
他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惹來幾聲輕笑。
雪姬笑道：「燭火可滅，蠟燭猶存。」
楊戩愣了下，洒然而笑，心中原本的諸多困擾一掃而空。
真靈比作蠟燭，點亮的燭光便是元魂；若將燭火吹滅，蠟燭便在黑暗之中不得見了，卻依然存在着。
就這麼簡單。
「前輩都在說『有形之界』，是否還存在『無形之界』？」
「唉……」琉璃寶主嘆了口氣，「我們並不知是否有無形之界，但在太始時代最鼎盛時，我們聯手搜查了整個有形之界，卻沒有找到覆滅太初的那些強敵。便提出了有形之界與無形之界，不然，強敵從何而來？」
楊戩不由默然，心中思索了許久，本覺得自己解開了一個困惑、吹開了一張面紗，沒想到後面卻是更多的困惑，更多的遮掩。
行吧，這些都要一步步去探究、感悟。
楊戩並沒有再問什麼，聖人殘靈們開始問詢楊戩有關他前世的諸多細節，楊戩心中掂量着，將一些細節也說給了這些其實已消亡的前輩們聽。
依然無人可知那人是誰。
眾聖人殘靈推測，他們所修行的，受太初暗元道則變化的影響，已變了樣。
太始聖人們的真靈無一能從靈雲之中回返，便是最好的例證；更不用說靈雲包裹聖人屍身，再站起來和敵人大戰，這種有些天方夜譚之事。
但楊戩所說並無虛假，而也並未半點缺憾之感，那應當就是道則變更的影響了。
琉璃寶主送楊戩回了玄都城。
踏出那扇琉璃凝聚的門戶時，楊戩心中已隱隱覺得，他接下來很長時間不會去聖人墓中了。
但終究還是要去的，那裏鎮壓着一名強敵，那是能解答一切問題、一切疑惑的存在。
嘆了口氣，楊戩看着在玄都城角落中修行的巫們，略微發了會呆。
而後又將小鷹放了出來，在手中逗弄着，讓小鷹一陣舒服的眯眼，在楊戩手指旁親昵的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