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便乘車抵達耿雍府邸。
賓主落座,婢女送上香茗。
耿雍與眾人共飲。
正值仲夏,睡蓮盛開。池風拂面,暖意微涼。一時滿室生香。
比起逼仄的樓桑,不可同日而語。
放下茶盞,耿雍這便言道:「將作館來報,大利匠城已督造過半。岸邊宅院,已有工匠、農人陸續遷居。急需城長及一眾屬吏,打理遷居、圩田諸事。主公遠在西涼,軍務本就繁忙。再說,便是六百里加急,往來亦頗費時日。時不我待。大利匠城,交由誰人之手,諸君可有良策?」
互相看過,樓桑令樂隱,起身言道:「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等皆儒家門徒,與墨門不通。若要妥善治理好大利匠城,還需在匠人中甄選。」
酈城令郭芝,亦點頭道:「樂公此言大善。所謂『士農工商,國之石民』,缺一不可。百工機械對臨鄉是何等重要,不言而喻。故主公在大利亭獨置一城,欲借風水火利之便,專為良工善其事。城長之選,最好乃是匠人。方可事半而功倍。」
見眾城令、長,皆點頭。耿雍便又問道:「將作館何人可用?」
管寧言道:「下官保舉一人。」
「何人?」耿雍忙問。
「乃將作館蘇公孤孫,蘇越。」管寧言道。
「可是設計機關馬鞍,被主公大加讚賞的蘇越,蘇子度?」耿雍笑問。
「正是此人。」管寧笑答。
偷看耿雍面色,酈城令郭芝不禁搖頭笑道:「右丞既亦鍾意此人,又何須再問我等。」
被同僚揭穿,耿雍撫掌大笑:「所謂不謀而合。我與諸公,心有戚戚焉!」
南廣陽長崔琰拱手道:「右丞高風亮節,不專權獨斷。主公所託其人也。」
眾城令、長,紛紛起身行禮。
耿雍亦含笑回禮。
這便眾人合議,定下大利匠城城長人選。
歷史上的蘇越,確是良工。亦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建安二十五年(220),「王(魏王曹操)使工蘇越徙美梨,掘之,根傷盡出血。越白狀,王躬自視而惡之,以為不祥,還遂寢疾。」
南港。
碩大的船底艙,陰暗又潮濕。除去襁褓中的嬰兒,所有羌人,不分男女老幼皆佩腳鐐手銬,串鎖在擁擠的船艙內。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下千人。
此還只是一艘中等尺寸的樓船。據說最大的一艘能裝三千。武帝曾造「可載萬人,船上起宮室」的豫章大船。足見此時造船術之強悍。
不用擔心有人逃走。茫茫大河,佩戴沉重的鐐銬,如何能游到岸邊。再說,艙內所有人皆被一條長長的鎖鏈,串在一起。底艙通往中層甲板的樓梯亦被撤去。進出無門,上下無路。如何能逃脫。
鑿船?
河水倒灌,只能害死自己。
航行多日,底艙內充斥着水藻的腥咸和濃烈的體臭。透過船體頂部,一條修補船板時留下的細縫,微微能看到一絲光亮。自從昨夜起,樓船便沒再航行。隱約傳來的車馬聲響,說明船已靠岸。卻不知究竟到了哪裏。
「阿母,阿母?」一個半大少年,焦急又關切的呼喚着蜷縮在角落裏的羌族婦人。
「超兒……」婦人微微睜開一條眼縫。只見她雙唇乾裂,眼窩深陷。似身染重病。
「阿母,好像靠岸了。」少年用一縷濕潤的麻布,輕輕擦拭着母親的額頭。重病纏身,讓本就嬌弱的母親,幾乎沒有了重量。若不是急病亂投醫,趕去北地郡尋羌人巫祝驅鬼治病,也不會被胡人掠去。
「超兒似一點都不擔心呢。」母親從少年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輕鬆。
「自從奢延水南岸登船,已航行許久。如此長的水路,必是入了大河。昨日聽船外諸人言語,似已到幽州地界。」少年言道:「等下了船,便可為母親尋醫問藥。」
母親掙扎着坐起:「如此說來,賊人把我等皆販到了北地。是要賣與胡人嗎?」
「不會。」少年搖頭:「能有此等船隊者,必是漢人豪商。且又走大河水路,依
130 抗颺虓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