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老臣。」劉御史大步出列。
劉陶的官職全稱是:侍御史。
侍御史,受命御史中丞,「受公卿奏事,舉劾按章。」
侍御史負責監察朝官。通常而言,若高級官員犯法,一般由侍御史報告御史中丞,再上報皇帝。遇低級官員違法,可直接彈劾。
只是,為何是臨鄉侯?
別說陛下,便是文武百官亦一頭霧水。你們不是一頭的嗎?
陛下環視大殿,見百官無聲,這便和顏下問:「不知御史因何彈劾臨鄉侯?」
劉陶憤聲答曰:「臨鄉侯此計之險,遺患無窮。稍有不慎,便將陷北疆於暴亂。虎狼相爭,刀兵起則一發而不可收。且問那時,又該如何收場?故臣彈劾臨鄉侯禍國殃民。更何況,身為人臣而私通外虜,視軍國大事如兒戲,此大不敬,當斬!」
如此重罪,盧尚書豈能無動於衷。這便厲聲抗辯:「陛下在上。敢問侍御史,何來『遺患無窮』,又何來『私通外虜』?」
劉陶亦大聲答道:「驅『鮮卑十四部』抄掠羌人十萬老幼,又豈能善終?依司徒所言,十萬婦孺必被鮮卑霸佔。若鮮卑立國上郡奢延縣。兩地如此之近,營中羌人老幼如何能藏匿?若被羌人得知,必有一戰。羌人善合縱連橫,若三輔、西涼羌人群起而攻,鮮卑十四部如何抵擋?臣料想,那時鮮卑必重金結好匈奴,引為幫手。如此,羌胡戰事綿延,多方裹挾其中。亂戰不休,北疆盡毀。戰火若延及京畿,乃至社稷動盪。試問盧尚書,又該如何收場?」
劉御史說到了此計的另一個關鍵所在。
亦是陛下心中另一個疑問:「十萬羌人,今歸何處?」
百官急忙去翻看手中抄錄的臨鄉侯上疏。陛下亦取上疏在手,在字裏行間,細細尋找。
眾人皆低頭默念,大殿一時落針可聞。
須臾,忽聽尚書令曹節低聲言道:「啟奏陛下,老奴似有所獲。」
「速速說來。」
「且看此句:『十四部鮮卑販賣牛羊及兩腳牲畜十萬頭,以充立國資費』。」曹節輕聲讀出。
此句本無不同。
立國自然要花很多錢。販賣牛羊及兩腳牲畜十萬頭,遂被眾人略過。今再被尚書令曹節當庭讀出,尤其在『兩腳牲畜』上加了重音。便立刻感覺不同了。
「兩腳……」陛下幡然醒悟:「鮮卑可是將十萬羌人販給了……」
「臨鄉侯。」曹節咧嘴苦笑:「月前有司來報,有百艘明輪大船自奢延水入大河,駛向幽州。泊在了臨鄉南港。」
別說陛下,便是劉御史亦驚呆。
曹節又諂笑:「有此等眼力,財力,魄力者,必是臨鄉侯無疑。」
「捉賊捉贓。『十萬賊贓』遠在臨鄉,數千里之遙,羌人又如何能得知……」陛下喃喃低語。
偷看陛下表情,曹節這便小心陪話:「正因找不到一家老小下落,羌人才無法與苦主當面對質。更無從得知『着匈奴衣胡』究竟是何人假扮。此事,便成了一件無頭公案。久而則不了了之。雖無實據,可猜忌的種子,已在羌人心中生根發芽。而掠走羌人家小的『着匈奴衣胡』亦需時刻提防,與羌人劃清界限。如此一來,虎狼無法勾結,互相暗中敵視,君侯此計圓滿達成。」
盧尚書又道:「虎狼相峙,皆不敢輕舉妄動。旦起衝突,必乞漢庭理論。正如西域長史府,之於西域諸國一般。漢庭居中調停,或偏鮮卑,或偏東羌。因時因勢而動,則可立不敗之地。」
司徒楊賜一聲長嘆:「聽聞臨鄉侯此行,所轄皆臨鄉舊部。只從洛陽帶走了主簿李儒。先前與陛下對賭一億。亦只討李儒一人。如今看來,此人確值一億身價。」
「咳咳!」陛下的表情很複雜啊。
百官中便有人出列:「司徒有所不知。在夕陽亭外,還有一人毛遂自薦。被臨鄉侯一併帶走。」
「何人?」陛下也很好奇。
「此人名戲賢,字志才。潁川人士。」答話之人,乃是何進。洛陽發生的事情,河南尹不可能不知曉。
「有道是國士無雙。」陛下笑着點頭:「我煌煌天漢,人才輩出。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