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中的民眾,紛紛被馬蹄聲驚醒。
「漢軍來了,殺人啦!跑啊——」
本就膽戰心驚的難民,四處奔逃,混亂之慘狀如烈火烹油,堪比營嘯。許多慌不擇路,沖入漳水斃命者,竟淤塞河道。難民拖家帶口,又如何能走脫。
三河騎士,亦有選擇。專殺身強體健,年富力強者。卻從老弱婦孺身邊縱馬而過。躲避不及,被捲入馬蹄,踩成肉醬,亦不足惜。
之所以專殺壯丁,乃因可殺良冒功!
陛下詔書說的很清楚。除惡必盡。膽敢從賊者,格殺勿論。這些被黃巾軍裹挾入伙的流民,皆是詔書所說之「從眾」。細論起來,也不算殺良冒功。
背靠漳水,無法橫渡。難民們無頭蒼蠅般亂撞。沖在最前的精壯接連中箭倒地,被身後人群踩爛在腳底。如此層層倒伏,終於破圍而出。向南逃竄。
三河騎士變圍剿為掩殺。墜在人流之後,在人群中搜尋可錄入軍功者。或一箭射死。或一刀梟首。流民大軍哭爹喊娘,力盡猝死者散落曠野,被烏鴉野狗啄啃。多日後,草叢中仍能聽聞嬰兒哭泣。母親倒斃前,用身體護住幼兒。雖僥倖逃過兵難,卻也免不了被野狗豺狼叼走的命運。
一路掩殺到天明。怒氣與精力,消耗一空。疲憊來襲,吞下口涎,頓覺飢腸轆轆。馬力亦消耗殆盡。這便勒停戰馬。渾身大汗淋漓,霧氣騰騰的三河騎士,漸漸排成牆列。取懷中糕餅肉乾,就一囊清酒,胡吃海塞,大快朵頤。冷眼旁觀奔逃而去的人流。
鄴城向南,便是黎陽。
黎陽再南,便是大河。「黃巾從眾」中,精壯死傷大半,多剩老弱婦孺。迎接他們的,乃是磨刀霍霍的黎陽營士。
肉乾就酒,吞咽下肚。一三河騎士笑道:「我等殺奔一夜,卻讓黎陽營撿了個大便宜。」
身旁便有人接話道:「多是不值錢的老弱婦孺,首級無用!」
「首級雖無用,可身上首飾,囊中財物皆價值不菲。」有人點明。
「說的也是。」眾騎士各自嗟嘆。
大河北岸,黎陽津。
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大河決堤,水漫十六郡。武帝令汲仁、郭昌發卒數萬塞瓠子決口,並沉下心愛之白馬、玉璧,親率臣僚駐宣防宮指揮堵決,於是黎陽津又稱白馬津。
自從得知鄴城光復,騎都尉曹操便令全營兵士厲兵秣馬,枕戈待旦。
今夜果有異動。
大營舉火如晝。曹操登上闕樓,環視被火光隱約照亮的茅草荒灘。隨風起伏的荒草叢中,窸窸窣窣,宛如群鼠夜行。不時還有一兩聲被扼斷的啼哭。
「都尉。」見曹操親臨,幾位營校紛紛前來見禮。
「軍情如何?」
「昨日斥候來報,有鄴城亂軍南下渡河。算算腳程,前鋒應已抵達。」便有校尉答道。
「皆藏身在茅草叢中?」曹操往外一指。
「然也。」校尉笑道:「驚弓之鳥,不敢與敵,便龜縮草叢,想矇混過關。豈料大營舉火如晝,恐暴露身形,故不敢輕舉妄動。」
曹操輕輕點頭:「黎陽港口可佈置妥當?」
「依都尉將令,已命人佈置周全。港外設障,港內埋伏。舟船多置引火發煙之物。只需一把火,便可將這群賊匪燒成灰燼。」
見幾位校尉欲言又止,曹操心中一動,這便問道:「如何破敵,諸位可有良策?」
「敢問都尉,這送上門來的富貴,為何不取?反倒要一把火燒盡。」便有人出聲。
曹操正要作答,目光瞥過眾人,這便瞭然。話到嘴邊,忽然改口:「諸位以為如何?」
便有校尉抱拳道:「我等皆以為,放火燒船並非上策。今夜謹守營盤,待日升,精銳盡出。將賊眾悉數砍翻,豈非大功一件。」
「諸位之心,操已盡知也。」曹操笑道:「便依眾人所言,今夜養精蓄銳,明日一早,出營殺敵。」
「喏!」眾人大喜領命。
曹操所慮,如何將損失降到最小。而麾下將校,卻慮如何能利益最大。
所謂眾怒難犯。若一意孤行,恐引譁變。曹操這
153 以身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