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宦官談情義,多此一舉。
竇太后焉能不知。不過是順勢之言,又豈能當真。
果然,沉思片刻,程璜這便婉拒:「老奴久不在宮中,諸事有心無力。重開黨錮,力不能及。」
此語,不出竇太后所料:「黃巾亂後,群盜蜂起。朝堂正值用人之際,若不開黨錮,用人唯賢。如何撥亂反正。」
程璜再拜:「太后所言極是。奈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恕老奴,老而無用。」
正欲叩別,不料竇太后又道:「且慢。」
「太后還有何事?」
「老大人既識得前朝舊物,不知可識此物。」說完,便有心腹宮女,自簾後捧出一盤。
盤中之物,覆以白綾,擺在程璜面前。
白綾平鋪於盤內,並無突起。顯然盤中所盛,必是諸如信函一類的鋒薄之物。
程璜暗忖許久,仍未能忍住好奇。
這便伸出二指,輕夾邊際,將白綾徐徐展開。
先是一愣。待辨清盤中盛物。不由渾身顫慄,汗如雨滴。
「老奴死罪!」整個人匍匐在地,抖如篩糠。中計也!
「與老大人何干?」簾後,竇太后語氣依舊輕柔:「朕既坦誠以待。老大人何不趁此時,坦露心跡。」
「老奴、老奴、老奴……」卻不知為何。又驚又俱之中,似又有野火焚心。危機、危機,危中之機也!
「既如此。煩請太后將…將後果前因,據實相告。」程璜用力握住顫抖不已的手腕,再並指將白綾閉合。待盤中盛物重被遮掩,這才長出一口濁氣。
「老大人且近前來。」竇太后言道。
「老奴領命!」不敢起身,伏地爬行。待頭冠輕抵垂簾,便又五體投地。動作一氣呵成,誰言老邁。
簾後,竇太后亦微微探身,與程璜耳語。
「嘶——」得知後果前因,饒是老而彌堅的程璜,亦倒吸一口涼氣。
待強壓心頭驚懼,隨顫聲發問:「太后…欲報家仇乎。」
「此其一也。」竇太后直言相告。
「敢問太后,可有其二?」話剛出口,程璜忽然醒悟。
「其二,乃為大漢江山社稷。」果不出程璜所料。聞此言,胸中野火,陡然沒頂。
竇太后低聲言道:「我與先帝,並無子嗣。擁立何人繼任大統,並無區別。故將此『從龍之功』,拱手相送。不知老大人可願領受?」
「老奴,老奴……」程璜竟一時凝噎。
「老大人,將過花甲。還有十年富貴。卻不知,為十年榮華,可願放手一搏。」
竇太后肺腑之言,可謂一針見血。
人生又能有幾個十年。曾權勢滔天,又蟄伏十載。若能復起,重掌大權。便是殺頭之禍,又有何懼!
「此事,當隱秘。」程璜看向簾後宮女:「內中幾位『中大夫』,當滅口。」
竇太后答道:「朕身邊之人,皆出竇氏門內。與我情同手足。老大人,大可放心。」
《東漢會要》卷二《內職》:「鄧太后久臨朝政,宮婢出入,其耆宿者皆稱『中大夫』。」
程璜匍匐倒退,起身再叩首:「老奴敢不從命!」
轉而又道:「重開黨錮,非我一人之力。需引內外強援,以為助力。」
「得老大人相助,此事成矣。」竇太后又點撥道:「可去與大長秋商議。」
「曹節?」程璜聞聲皺眉。話說,自己淪落如此,便拜曹節所賜。如何能與他結盟。
竇太后勸道:「今時不同往日。張讓、趙忠等稱十常侍,多有逼迫。曹節亦漸孤立無援。此去,當不計前嫌,聯手對外。」
「太后所言極是。」程璜幡然醒悟:「老奴告退。」
「老大人慢走。」
出寢宮,下雲台。
程璜,當真誠惶誠恐。
半途忽醒悟。這便假裝垂頭喪氣,氣喘吁吁。艱難踱步,走下平地。
老態龍鍾,垂垂將死。踉踉蹌蹌,向停在宮門外的馬車而去。
直到被扶上馬
1.56 拱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