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北寺獄。
張讓,趙忠,被各自心腹小黃門,攙扶出獄。恰逢深春三月。日光明媚,草木青翠欲滴。滿目鮮活景色。
得少帝下詔赦免。二人即刻官復原職。張讓仍為玉堂署長。趙忠為北宮黃門署長。然中常侍身份,卻得以恢復。侍奉少帝左右,成為幸臣。
恰逢董太后稱病臥榻,閉門不出。自無人反對。此時此刻,袁紹這才幡然醒悟。書朱雀闕,乃是為學毛遂自薦,而精心設計的一出苦肉計。目的,不在怒揭永樂、長樂之短,離間三宮關係。只為取信少帝,好藉機翻身。
所謂「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少帝果親下監牢,歃血為盟,赦二人死罪。
正如張讓所言。黃門雖避入深宮,傍樹而生。然天家帝胄,又何嘗能少了黃門爪牙,宦官鷹犬。少帝,亦不例外。
見趙忠、張讓,投靠少帝,何太后頗多欣慰。懂得梳理羽翼,乃人主所為。
然不知為何,垂簾監國的太皇竇太后,亦聽之任之。並未阻攔。當真「心中無痛」?
趙忠、張讓復起。先前同被發配城外,為先帝守陵的親隨中小黃門,得以復歸。見二人聲勢漸漲,鈎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嵐,遂與二人重歸於好。朋比為奸,一如昨日。合稱「四常侍」。皆為少帝所用。
先前三宮鼎立,少帝傍樹而生。如今茁壯成長,巨木參天,指日可待。只需元服,太皇竇太后還政於朝,自行遷往長信宮頤養天年。少帝自當坐穩大位。
唯一掣肘,便是何、董二戚。董氏,乃因祖母董太皇而興。何氏,乃因生母何太后而興。所謂「手心手背,皆是肉」。豈能厚此薄彼。於是,少帝向太皇竇太后陳情,為二家說和。
始作俑者,書朱雀闕之事,亦隨之不了了之。話說,董太皇之所以席間失儀,揮袖打翻何太后敬酒,又口出狂言。便是受闕書所累,心中積怒,被何太后一句「宗室無食,太皇憐惜」點燃。這才引發連環爭鬥。
南宮,玉堂後殿。
洗漱包紮,修養數日。氣象一新的張讓、趙忠,入宮面聖。
「老奴,叩見陛下。」
「二位常侍,速速請起。」少帝稚氣未脫:「賜座。」
「陛下當面,豈有老奴坐席。」趙忠諂媚一笑:「我等習慣站立。」
「如此也罷。」少帝亦不強求。遂將一手札,遞給二人。
二人四目相對,便由張讓取來一觀。
「薊國八王子同日入館,薊國四少師傳授鴻學。」此條目,看不出所以然。張讓問道:「陛下何意?」
「薊國二十七縣,三百餘城,九百萬民。先前,薊王已封太子劉封,為陸城侯。十餘年後,諸子長成,可還再封否?」少帝隨口一問。
「此乃祖制推恩,薊王自當分封諸子。」趙忠答曰。
「若薊王不欲再分,該當如何。」少帝又問。
「此乃……此乃……」問到此處,趙忠如何還能不領會聖意。
張讓答曰:「此舉有違祖宗家法,當(聲)討之。」
少帝言道:「薊王長朕十五歲。如不出意外,薊王必先薨於朕前。薊王若薨,該當如何?」
「這……」饒是張讓,亦心驚膽顫。
「薊王赫赫威名,忠義無雙,然若薨後,諸子並無此、此等威望。陛下當,當……」深吸一口氣,張讓不顧鞭瘡崩裂,五體投地:「予取予求,易如反掌。」
「張常侍所言,有幾分是真。」少帝追問。
「老奴句句肺腑。」張讓以頭觸地。
「以常侍所見,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合三人之力,能守洛陽安穩,令朕坐等薊王薨否?」少帝天真一笑,卻殺氣逼人。
「洛陽號稱八關都邑,固若金湯。且薊王忠義無雙,必不會輕易興兵謀反。若有萬一,三人皆陛下至親,當鼎力相助。當可為陛下一用。」張讓答道。
「如此。我與二常侍歃血之盟,可行乎?」
張讓、趙忠心領神會:「老奴等,定助陛下除『跋扈將軍』,雖萬死不辭!」
少帝徐徐伸出手掌:「跋扈四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