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讓所作檄文,其「贅閹遺丑」一句,足可道破曹孟德出身。換言之,關東士林,本不屑為伍。如張邈、陶丘洪等人,出身與邊讓同。皆為士林。
尤其今漢,權臣當道,內宦專權。士人裹挾其中,結黨自保。或為權臣所用,或自投宦官門下。更有前後二次黨錮,士人飽受殘害,十不存一。乃至士林凋零。
彼此心生間隙,可想而知。
曹孟德既輕權貴,又鄙大姓。自手握一州大權,大刀闊斧。《置屯田令》下,舉州破塢壁。豪強大姓,不義之財,悉數歸還百姓。因手握重兵,州郡皆敢怒不敢言。正如聞梁孝王陵被盜,淮泗諸王,群情激奮,聯名上表。不過是趁機發難,假公濟私。借先王之難,吐心中惡氣。而已。
邊讓又何嘗不是如此。道聽途說,捕風捉影。並無實據,卻出言譏議。不過借題發揮,一泄心頭之恨。
換作旁人,必忍氣吞聲。料想,即便所言非實,然我朝「聞風奏事」。更何況士大夫清議乎?料想,必無性命之憂。
不料曹操一怒之下,滿門誅殺。
關東士林,始料不及。屠刀之下,人人自危。驚恐失措,唯行自保。
正如張邈、陶丘洪,這般無二。
二人定計,各自謀劃。
張邈,位列八廚。碩果僅存,在世黨人。且「少以俠聞,振窮救急,傾家無愛,士多歸之」。由其牽頭謀劃,兗州一時暗流涌動。
江東,石城。
東吳大將軍袁紹,自平定江東,便屯駐此城。與牛渚營守將,車騎將軍袁術,扼長江上下水道,依託堅城,互為犄角。
這日,便有商隊,渡江而來。船上商賈言,乃袁紹故交。
召入相見。竟是八廚之張邈。
「孟卓何故自尋死路也。」袁紹一閃利芒。酸棗會盟時,張邈多有冒犯,袁紹命曹操殺之。後單騎出奔,僥倖保命。今日竟自投羅網。反常則妖。
聞此言,張邈竟淚流下拜:「本初不念舊情乎?」
見堂堂八廚之張邈,當面卑躬屈膝。袁紹頓時散去殺意:「『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孟卓既已知錯,我又豈能加害。速坐。」
「謝本初,不罪之恩。」張邈再拜落座。
見其頻頻以袖拭淚,袁紹遂寬慰道:「聞孟卓為王允闢為府吏,不知今日,所為何來。」
張邈遂取禮單呈上:「不瞞本初,此來乃有事相求。」
袁紹一眼掃過,不由暗喜。出手闊綽,不愧八廚中人。
這便和顏悅色:「孟卓,但說無妨。」
「關東士林,欲逐曹孟德。求本初相助。」張邈實言相告。
「如何相助。」袁紹正色追問。
「允誠、公節,何在?」張邈不答反問。
「允誠、公節,皆出為一郡之守。」袁紹答曰。克定江東,合肥侯封賞有功。王匡、橋瑁、鮑信、劉勛,四人為丹陽、會稽、豫章、吳,四郡太守。
「此事,非允誠、公節二人不可為。」張邈這便將暗通圖謀,娓娓道來。
「哦?」袁紹心思微動:「此事若成,天下可定。」
「本初明見。」張邈言道:「董侯乃董賊篡立。何德何能,三分天下。王子師、曹孟德,逆天行事,自取其禍也。」
「當如何施為。」袁紹又問。
「只需遣允誠、公節中一人,領兵北上,入泰山郡……」
「果然妙計。」袁紹言道:「然允誠、公節,牧守一方,不可輕動。遣一偏師往之,如何?」
「這……」張邈一時遲疑不決。
袁紹遂退而求其次:「孟卓小住數日,待允誠、公節、元偉,前來,你我舊友相聚,再續前情如何?」
「敢不從命。」當面勸說,亦是張邈所願。
目送張邈出帳,袁紹遂問計群僚:「此事可成乎?」
有帳下謀士郭圖,起身答曰:「毋論成敗,皆可亂關東君臣。」
袁紹輕輕頷首:「速命鮑信、王匡、橋瑁,並公路,大營相見。」
「喏。」
一日後
1.97 借題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