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房裏又傳出了父親的嘶嚎聲,沒過多久,弟弟一臉驚慌的跑了出來,「娘,爹又犯病了,他現在去灶房拿刀,說要把自己的手給剁了。」
聽他這般說,那老乞丐「唰」的站起來,推門就朝院外走,到了院子裏,正遇上搖搖晃晃拿着菜刀的父親,好在他的手現在沒有力氣,刀柄都握不緊,所以尚未做出傻事。
一般人若是見了父親的模樣,定會被嚇得魂不附體,可是那老乞丐卻只是乾笑了兩聲,大踏步走向前,在刀起刀落的間隙,一隻手死死的抓住父親的手腕,另一隻手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
父親發出了類似乾嘔的聲音,他張着嘴巴,身體向後彎成弓形,整個身體竟被那看起來快要入土的老頭兒舉了起來。
有那麼一個瞬間,我幾乎以為父親就要被那老乞丐掐死了,因為他的舌頭一點一點的從嘴巴里探了出來,越探越長,已經掉到了下巴上,臉上雖然覆蓋着綠毛,但是也掩飾不住他慘白的嚇人的面色。
母親則伏在地上嗚嗚的哭,她似乎已經徹底崩潰了,不知道該上前阻止,還是該讓這老頭兒幫自己完成本來要親手實施的事情。
終於,父親的身體癱軟下來,脖子軟軟的搭到肩膀上面,眼睛也慢慢的闔上了。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忽聽「嘩啦」一聲,無數粒黑沙一般的東西衝出了父親的嘴巴,朝着空中那輪白的發青的月亮飛去,黑壓壓的一大片,鋪天蓋地,將父親和那老乞丐完全裹挾在中間。
過了約摸有半刻中光景,這些黑沙終於散盡了,老乞丐也鬆了手,他看起來疲累至極,大口的喘着粗氣,胸口一凹一凸,顫顫巍巍的,幾欲站立不穩,好在那個年輕的乞丐連忙走上前扶着他,才沒有跌倒。
可是我現在卻來不及顧及他的,因為,我的目光全部被吸引到了父親身上,他現在站在地上,脖子還是微微的彎着,不過眼睛卻已經張開了,而且瞪得很大,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了一般。
「爹。」
我試探的叫了一聲,本以為得不到回應,可沒想,他竟慢慢的轉頭望向我,「小非?」
隨着他叫出我的名字,覆蓋在他身上的綠毛竟簌簌的飄落下來,在他身體周圍堆成了一個圓圓的圈。他微張着嘴巴,突然將雙手舉到眼前,嘴裏含混不清的嘟囔着:「不疼了,不疼了,蟲子蟲子都不見了」
聽到這句話,娘爬過去抱住了父親,抓住他的手仔細的瞧着,手心手背,指甲縫裏,一點都不敢落下。
反覆看了幾遍之後,娘突然跪着朝那老乞丐爬過去,「活神仙,您老真是救苦救難的活神仙啊。」
老乞丐哈哈一笑,「什麼活神仙,我叫孫懷瑾,就是個雲遊四方的臭乞丐罷了。」
父親被老乞丐治癒的事情很快傳遍了十里八鄉,鄉親們都嘖嘖稱奇,因為他們都曾親眼目睹了父親患病的經過,也見識了他一夜之間枯木回春的奇蹟。
所以,越來越多的人把自己家裏久病不愈的親人帶到老乞丐這裏,讓他給「看看」,是的,只能說看看,因為那老頭兒既不診脈,也不開方,只是用那隻右手掐住人的咽喉,不出一會兒功夫,病人身上的痛楚就會消失殆盡。甚至有些已經死過去的人,但凡死了不超過兩個時辰,只要送到孫懷瑾那裏,也能被他救活。
而他有這樣的本領,卻也不主動收人錢財,只讓那年輕乞丐拿一個銅缽放在旁邊,讓人看着給錢,錢多的,就多給一些,窮困潦倒的,隨便扔一兩個子兒也行。
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多,那孫懷瑾索性在村里找了間廢棄不用的茅草房暫住,那裏開不了火,母親就讓我每天去給他們兩個送飯,算是報答他對父親的救命之恩。
就因為如此,我無數次目睹了他救人的經過,只是每次救下一個人,他都要緩上好久,有幾次我還看到,他的十個指尖微微發烏,像是被墨汁染過的一般。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我現在還記得,那時我心裏總是很慶幸,慶幸在這樣一個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年代,自己的身旁竟住着一位活神仙,有他在,就能護我們一方平安,遠離病痛和苦難的困擾。
可是,這美好且安穩的生活卻沒有持續太久,就戛然而止了。
我記得那是個灼熱的
第十八章 孫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