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泥中騰起一串串細小的氣泡,將最上層的泥沙攪動,原本清澈的河底漸漸的變得渾濁,像被罩上了一層土黃色的紗布。沉睡在河底的魚兒最先覺察到了不對,它們三五成群的甩着尾巴離開,將這裏留給那個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生靈。
「嘩啦。」
泥沙突然飛濺開來,將一塊壓在河底的巨石都彈開了,它碎裂成幾塊,搖搖晃晃的在水中漂浮了一會兒,重新沉入河底。
一個深藍色的身影從大石原本的位置上竄出,它定在河水中間,就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然而,沒過多久,它的腦袋左右晃了幾下,一對翅膀也跟着拍動起來,在河中激起了道道水紋。
很快,精衛便重新適應了河底的黑暗,它發出一聲聽不見的鳴叫,身體順着水流輕輕晃動了幾下,突然如一支離弦的箭一般,朝着前方深黑色的溝壑一頭扎了下去。
程牧游坐在桌案邊,他的面前放着一張白紙,紙上面只有幾個字:父親大人膝下。
他對着這張紙已經有幾個時辰了,可是筆提了落,落了又提,還是無法將這封只寫了稱謂的信繼續下去。
終於,他站起身,將這張紙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窗外天光已亮,朝霞一點點的爬滿了整個天空,透過窗棱向外望出去,他心裏豁然開朗:就算父親回信,說不讓自己管王府的事情,難道,他就真的不管了嗎?軍監又如何?國舅又如何?王繼勛身後,可是韓家兩百多條人命,難道這些冤死的靈魂還沒有他頭上這頂烏紗帽的分量重嗎?
程牧游笑了,心裏面壓了很久的大石頭似乎瞬間沒有了,他如釋重負的踱到門前,一把將它推開,讓滿園春色映進書房。
外面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劉敘樘和蔣惜惜的身影就出現在穿廊中,兩人走得很急,顯然是探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程牧游盯着他們,心裏默默說道:該來的總會來,縱使晚了整整九年。王繼勛,這次,我絕不會再讓你漏網了。
一口氣將面前的茶水全部吞下肚子,劉敘樘和蔣惜惜才抹了抹嘴巴,爭先恐後的要將在王府看到的事情告訴程牧游,見蔣惜惜急得面紅耳赤,劉敘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講,把你在王府看到的幻象全部告訴程兄。」
蔣惜惜吸吸鼻子,將事情的經過全部道出,末了,她說道,「大人,那王繼勛身上背負的血案還不止韓府一宗,他吃人,他叫人肉為想肉,意思是吃過了一次還會想着下次,回味無窮,永世不能忘。」
程牧游臉色鐵青,「我原本以為,在饑荒之年,人迫不得已才會食取同類,沒想到,世上竟有這樣的魔王,以食人為樂,真是罪不容誅。」他看着蔣惜惜,「那王繼勛發現你們了嗎?」
蔣惜惜搖頭,「我們跑得快,沒被他的手下傷到,不過,經此一事,他應該會更加警惕,若想再次進入王府,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王繼勛可曾說起過韓家的事情?韓家人的屍首,被他弄到了什麼地方?」
劉敘樘站起身,神色肅穆的看着程牧游,「這個到未曾聽他提起,不過,惜惜去後院時,那些賓客也一個個離開了,王繼勛一人繼續飲酒吃肉,到了後來,他可能喝高了,嘴裏含混不清的說着兩句話,想來倒是和韓家滅門案有關係。」
「是什麼?」
「他說:物證沒有了,人證一個死了,一個瘋了,誰若想翻案,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程牧游站起身,手指將桌角死死握緊,「一個死了,一個瘋了?瘋的那個莫不是秦應寶?那麼死的那個,又是誰呢?」
正在凝神思忖,門外突然有衙役來報:「大人,棲鳳樓的人來報案,說樺姑被被人給殺了。」
一行人趕到棲鳳樓時,裏面正一片混亂,上至有幾分名氣的姑娘,下至嬤嬤下人,都在爭搶樓中的寶物和樺姑的私產,有幾個甚至為了爭奪幾兩碎銀打了起來,揪頭髮,扯衣服,將棲鳳樓鬧了個沸反盈天。
倒是平日裏最囂張的那一個,今天卻變成了最安靜的存在,樺姑,這個張揚了一輩子的女人,靜靜的躺在自己的庭院中,雙眼瞪得大大的,看着這個自己再也無法參與進去的世界。
程牧游盯着眼前混亂的場景,對身邊的史飛輕聲叮囑:「維持住秩序,告訴他們該得的一樣也不
第三十一章 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