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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夫人在她身後淒淒的笑:「先帝去世前的那一段日子,程德軒已經頻繁出入晉王府,大家只道是晉王妃身體不好,所以才不時讓太醫入府診治,誰也沒有往別處多想。可是,先帝仙逝的那一晚,我卻在皇宮中見到了程德軒,那時我還與晉王交好,知道他當天入宮,便在我們經常幽會的瑤碧閣里等着他,可是左等右等,他也沒有出現,我心煩意亂,便披了衣服來到院中,透過門縫朝外面的石徑細細觀望。我還記得,那天汴梁城下了好大的雪,白雪映着紅牆和黃色的琉璃瓦,美的靜謐深沉。可是,就在這天地一色的雪景中,我看到了程德軒,他身上沒有任何遮雪的衣履,就這麼形單影隻的在茫茫白雪中行走着,面容嚴肅。我很奇怪,當時後宮中並無生病的嬪妃,他堂堂御醫院的院判,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宮裏,而且身邊還沒有內侍的陪伴。不過當時,我一顆心都在晉王身上,並沒有將此事想得太過深入,直到第二天先帝逝世的消息傳來,我心裏才多出一個疑問,難道那天,程德軒是與某人約好了一起入宮,為了實施他們謀劃了多時的陰謀?」
「先帝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宮內皆傳他是突發惡疾而亡,現在看來,定是那程德軒在他身上用了某種奇毒,讓他毒發身亡,且從表面上看不出半點端倪。」說出這幾句話時,晏娘已是椎心泣血,幾欲站立不穩,她腳底顛簸了幾下,手一松,丟下那花蕊夫人,一個人朝着遠處的群山走去,她的身影如此清寂,比山頭那一彎如鈎的黃月還要孤單。
見晏娘漸漸隱去,花蕊夫人扶着地慢悠悠的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滿目皆是荒涼的山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她幽幽的笑,笑得涕淚四橫,「倒是有趣,我在那石山里一困數年,現如今,人雖從宮裏出來了,卻還是被拘囿在這山石之中,原來從頭到尾,一切都沒有變過,一切還是原樣.....」
她彎身脫下一雙鞋履,赤腳走在荒蕪的碎石上,石尖鋒銳,磨破了她的腳底,她卻渾然不覺,繼續信步徜徉,竟像是在散心一般。
遙記那年三月間,錦城繁花,一目萬里,孟昶與她同游浣花溪,御龍船觀水嬉。時百姓饒富,夾江皆創亭榭,名士美人傾城遊玩,珠翠羅裳,名花異卉,馥郁百里。孟昶將花蕊擁進懷裏,指着滔滔江水嘆道:「曲江金殿鎖千門,殆未及此。」
只是,山河繁花,徒有盛景,盛極而衰,從來如此。未幾,宋軍出兵,直達蜀國腹地,從發兵到後蜀皇帝孟昶出降,僅僅只用了六十六天的時間,從此,山河色變,巴蜀四十六州換了新君。
花蕊夫人嘆了一聲,就到此為止吧,她的回憶,到這裏就好了,以後的事情,權當是做了一場噩夢。
她沓步緩行,在尖銳的碎石上留下兩條細長的血跡,羅裙紗衣在身後飄舞,捲走了故事舊夢。
山石嶙峋,已無前路,她嘴角挑出一抹動人的笑,儼然還是那年初初進宮的樣子,忽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她看準一塊尖銳凸起的石角,撲了上去。
星月的光照在花蕊夫人身上,給她的身體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她對着滿天星光,笑了。
「多謝你,讓我死在這個地方,至少,世上再也無人能看見花蕊夫人臨死前這幅醜陋蒼老的模樣......」
月淡了,星稀了,一陣風卷過,帶走了世間所有的塵埃,一切的一切,終於都歸於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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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看着前面那座丈余高的觀象台,心中一時澎湃,竟然顧不得跟在身後的趙澤平,三步並做兩步的衝上台頂,到了上面,他眼帘中倏地映入了一座渾儀,它由黃銅鑄造,直徑約有五尺,球體上刻着二十八星宿,中外星官以及黃赤道、二十四節氣、恆顯圈、恆隱圈等等,再用一套轉動機械,將渾象和漏壺結合起來,以漏壺流水控制渾象,使之與天球同步轉動。除此之外,它還設有瑞輪冥菜,每月初一起,每天生一葉片,月半後每天落一葉片,做工極其精巧複雜。
沈青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這座巨大的儀器,手向前伸了幾下,終究還是充滿敬畏的落下了,「原來,原來我大宋早已制出了渾儀,而且遠比前人的要精妙。」
身後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趙澤平扶着欄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