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躺在鋪着錦衾的大床上,在上面翻過來滾過去,她長這麼大,還沒有睡過如此寬敞如此舒服的床,滾了一會兒,她長長嘆了口氣,將被褥抱在懷裏,手在錦被上反覆撫摩,「可惜啊可惜,沒長成她們那般如花似玉的模樣,不僅可以結識汴梁城各色貴公子,還有大把大把的銀子可拿,不像現在這般,每天累的半死,還要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
鼻中嗅着床褥上淡淡的清香,她將身子蜷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這麼和衣躺着,不一會兒,竟墜入了夢鄉。
夢裏,紅玉儼然變成了遠近聞名的汴梁花魁,她身披輕羅薄紗,在無數灼熱的目光下盡情的舞動着綿軟的腰肢,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
她笑了,即便在睡夢中,這笑聲還是從嘴角溢出,緩緩飄進立在床邊的一個黑影的耳中。
忽然,夢裏的紅玉腳下一滑,身子跌倒在地,插在頭上的髮簪被地面一頂,竟然刺入她的頭皮中,她疼,疼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背後一緊,她忽的睜大眼睛,在黑暗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臉上似乎有東西滑落,一滴接着一滴,紅玉伸手去擦,手背剛觸上臉蛋,就僵住不動了。
她的臉上,熱乎乎滑溜溜的,像是少了層阻隔。與此同時,她感到有什麼東西正順着手臂,順着背部褪了下來,一邊朝下蛻一邊還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一陣巨大的疼痛隨之襲來,鋪天蓋地,像狂傲的巨浪,將她從頭到腳卷進去,疼得她無法呼吸,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紅玉努力睜大眼睛,這才發現床邊站着個鼓鼓囊囊的人影,借着月光,她看到那是個穿着寬大衣袍的老太太,她滿頭銀灰色的長髮糾在臉上,一雙空洞的眼睛從裏面映出來,漫不經心的盯着床上那個退了一半皮的血人。
「姑娘,莫怕,很快便結束了,」她咧開嘴巴,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也是你命不好,誰讓你是這流光樓的花魁呢,我在街上聽人講,這城裏最美的姑娘就是新選出來的花魁陸妙慧了,所以老身只能借你的皮一用了,不過你放心,你這身皮我也不會白白糟蹋,若是當今聖上真的喜歡,那也是你幾輩子都攢不下來的福分了。」
聽到這話,紅玉發出無聲的干叫,她曾無數次夢到自己變成了流光樓的花魁,可沒想到,真的在現實中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卻是如此的絕望。
眼淚落到她沒了皮的臉蛋上,蟄得嫩肉生疼,她努力撅起嘴唇,發出了生命中最後幾個輕不可聞的音節:「我不是花魁......不是花魁。」
「不是?」白衣老太看着床上那具鮮血淋漓的屍體笑,她把堆在紅玉腳邊的那張人皮撿起來,抖掉上面的衣服,將它拿在月光下面仔細欣賞打量。
看着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這張人皮糙得很,黑里透着黃,怎麼看都不是今天站在檐廊上的那位細嫩白淨的姑娘。
正暗自思忖,門外突然傳來人聲,白衣老太如一陣風般撲向沒關的窗戶,身子越過窗台,消失於黑暗中。
她手裏拿着人皮,一路躲躲藏藏的朝宋宮走,開封府加強了防衛,四處都是巡邏的衙役,時不時從黑處冒出一隊人,常弄的人躲閃不及。好在她身子輕巧,能在牆面上爬行,在房檐上行走,所以走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被那些衙役撞見。
不過即便沒有被人發現,她心裏仍是不安,就這麼一張皮,莫說花蕊夫人,連她自個都看不上,又黑又黃,尤其是十隻手指頭,佈滿了繭子,摸起來都扎手,這皮,讓她怎麼拿得出手呢?
皇宮眼看就要到了,她卻不走了,趴在一間房檐上面,思量着該如何回去交差,正想着,牆角處擠進來兩個小解的男人,就着嘩啦啦的水流聲,她聽到那兩個喝高的醉漢笑哈哈的說着什麼。
「你猜這汴梁城最美的姑娘是誰?」
「流光樓姑娘最多,拔尖的那幾個長得都美。」
「嘖,流光樓那些個都是庸脂俗粉,算不得什麼,要我說,真論漂亮,還得玉春林的三小姐。」
「那姓段的老兒管得嚴,他自從死了兩個女兒後,那三小姐基本就沒有出過門,兄台是怎麼見着的?」
「家兄是做藥材生意的,前幾日,我隨他到段家去談一筆買賣,無意間看到了那位小姐,不誇張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