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間聽到這四個字,程德軒面色一僵,遂壓低聲音道,「丞相大人,您口中的厭勝之術可是開寶九年宮裏發生的那件奇事?」
趙澤平站的時間久了,腿腳便有些酸了,他扶着沈青的手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搔了搔鼻子,搖頭道,「這厭勝之術是古代方士的一種巫術,意即厭而勝之,用法術詛咒以達到制勝所厭惡的人的目的。」
「唐高宗時期,王皇后因武曌之女暴卒一事被高宗怪罪,後因證據不足作罷,可王皇后緊張不安,於是與蕭淑妃串謀道士,施厭勝之術想置武曌於死地,事後被高宗得知大怒,被打入冷宮。後唐高宗又在李勣等朝廷重臣的支持下,終於頒下詔書:以『陰謀下毒、用厭勝之術暗害宮人,有失國母母儀天下的體統』的罪名,將王皇后和蕭淑妃廢為庶人,並加以囚禁,她們的父母、兄弟等也被削爵免官,流放嶺南。不久王蕭二人被武后用殘酷的手段害死。」
程德軒點頭道,「這事史書上有記載,下官也略有耳聞。」
趙澤平微微一笑,「那你可知她們是如何施的這厭勝之術?」
「據說,是做了一隻木頭人,將它的四肢穴位上扎滿了銅針。」
趙澤平抬眼看着程德軒,「程大人博聞強識,連木人之事都知曉。大人說的不錯,若要施厭勝之術,需得借物,像雕刻的桃版、桃人,玉八卦牌、玉獸牌,刀劍,門神等等。」
「當然最常見的,是厭勝錢,它是鑄成錢幣模樣的吉利品或辟邪品。從讚頌吉祥的祝壽錢、洗兒錢、撒帳錢,到厭魅解厄的辟兵錢、神咒錢、八寶錢;從祈嗣求子的男錢、女錢、秘戲錢,到嬉戲娛樂的棋錢、馬錢、燈謎錢,應有盡有。」
「這種錢正面鑄有文字如『千秋萬歲』、『天下太平、『出入大吉』、『宜室宜家』等文字,背面有星斗、雙魚、龜蛇、龍鳳圖案,供佩戴賞玩。」
程德軒垂目思忖半天,忽然昂起頭來,目光炯炯的看向趙澤平,「當年,便是在延福宮的那株千年古槐下面發現了一枚銅幣,據說,那錢幣的背面,便鑄有一個身着孝服的小人......」
趙澤平擺手,「此事早已過去多年,我們暫且不提,現在要說的程大人的家事,這厭勝之術能迷惑人的心智,讓人看見常人所不能見的幻像,進而達到離間人心的目的,若不儘早加以阻止,說不定還會造成家破人亡的後果,程大人不能不重視啊。」
程德軒一驚,「丞相大人的意思是,我這幾日所見所聞,全是幻像,而非真實,難道......竟是我冤枉了子芊?」說到這裏,他渾身一凜,瞪圓雙目望向趙澤平,「大人,您方才說施厭勝之術需要借物,如此說來,下官家裏必然也藏着某樣東西,只要將它找出來,那這邪術便可解了。」
趙澤平點頭一笑,手輕輕在程德軒肩膀上一拍,「所以程大人啊,您也別去什麼大相國寺了,沒用,當年,那釋海大師專程到宮中誦經祈禱,可是到頭來,那些東西反倒更猖狂了。您吶,還是趕緊回家去,將那厭勝物找出來,便萬事大吉咯。」
聞言,程德軒忙起身沖趙澤平深深行了一禮,「多謝大人提點,今日若非遇到大人,下官還被那東西蒙在鼓裏呢。事情緊急,那下官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便急匆匆的沿着山路朝下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望向趙澤平,嘴裏「嘶」了一聲道,「丞相大人,可是這厭勝物到底是被誰放在我那宅中的?下官記得,宮裏的那枚錢幣到最後也未查出是被何人埋在樹下的,難道它們是自己長了翅膀飛過來的不成?」
趙澤平攙扶着沈青站起來,眸底深處忽的浮上一層亮光,「它們當然沒有翅膀,至於是誰對程大人起了了惡念,就要靠大人自己去查了。」
程德軒一愣,眼珠子轉了幾下,重新轉過身,若有所思的朝山下走去,不過這一次,他的腳步慢了許多,每一步似乎都纏滿了糾結。
見程德軒走遠了,沈青這才幫趙澤平撣撣身上的塵灰,小聲問道,「大人,方才聽你們說起開寶九年宮中出的那件怪事,還說到了一枚錢幣,徒兒好奇,不知此事的前因後果到底是怎樣?」
趙澤平淡淡一笑,眸中卻露出幾分哀戚,沈青忙道,「大人,是我不好,提起了大人的傷心事,大人若不想答,那不說便是,咱們現在就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