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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停了,可是房檐上的積雪被風一吹,還是飄飄灑灑落下,覆了晏娘滿頭。
程牧游推門進來,正好看到晏娘呆坐在檐下,白雪把她的烏髮遮住,她像是像戴了一頂毛茸茸的白帽,只露出兩隻澄澈的眼睛。
雖然知道她不怕冷,程牧游還是有些心疼,他忙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伸手幫她把頭上的雪掃下來。可是將雪拍下之後,他又覺得這個動作似乎太過親昵,於是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柔聲沖她說道,「吃飯的時間也不見夫人,我便猜出你到繡莊裏來了,這幾日我見你憂思滿腹,對什麼都懨懨的,就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夫人,你是否在因為孔周的事情責怪我?」
晏娘沒有看他,只盯着滿院的積雪輕輕搖了搖頭,「那是孔周自己的選擇,他是春秋義士,一向以大義為先,他做出這樣的抉擇,我一點也不奇怪。只是,他跟隨我已久,為了我幾次三番遇險,甚至被那妖道打得魂飛魄散,他這樣驟然離開,我心裏總是不舍的。」
程牧游點點頭,撿起一根樹枝,在雪地上寫下孔周的名字,望着它輕聲道,「孔周不僅仁義,而且性情秉直、足智多謀,所以那崔珏聽說他願意去,便樂不可支,急急攜了孔周同往,生怕他改了主意,登時就把我拋在腦後了。」
「孔周確實是最好的人選,地府在他的掌管下,定能井然有序、賞罰分明,這點,倒是對人間鬼界都大有裨益。」晏娘臉上露出許久未見的一點笑容,這笑容如風光月霽,帶給程牧游一陣融融的暖意。
「是啊,不過他臨走前還是記掛着夫人,向崔珏討問蜾贏之事,他對夫人的一片拳拳之心,實在是讓我感動。」
晏娘微微一笑,「孔周知道崔珏的生死簿上記有世間萬事,於是便向他打聽蜾贏螟蛉之事,只可惜,判官是不能隨便泄露天機的,但為了報答孔周的恩情,崔珏倒是給了我們一些提示,只不過我想了幾日,也沒想明白他的提示到底有何深意?」
「螟蛉、螟蛉、螟蛉。」程牧游模仿崔珏的語氣說出他臨走前留下的那句話,「他當時只連說了三個螟蛉,此後,便未再發一言,同孔周一起走進黃泉道。若說這三個螟蛉便是提示,那未免也太過於隱晦了。」
「螟蛉、螟蛉、螟蛉......」晏娘也隨之念出這三個詞,她眼珠子輕輕一轉,慢慢說道,「官人,這三個詞雖然都是螟蛉,可是前兩個和最後一個的語氣卻截然不同,我記得,崔珏說到最後一個詞時,輕輕笑了一聲,似是參透了什麼,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很是怪異。」
程牧游點頭,「我也發現了這一點,難道螟蛉不單指一隻蛾子,還蘊含着別的深意?」
話剛說到這裏,霽虹繡莊的院門又一次被推開了,程德軒在僕人們的攙扶下小心翼翼地踩着積雪走進院內,他身後還跟着另外一個人,那人又瘦又矮,仿佛撐不起身上那件紫色的雲雁細錦官服,不過,他雖看起來消瘦憔悴,臉頰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可是一雙混沌的眼睛裏卻深邃明亮,閃着激動的光。
「牧游,你看看誰來了,王大人感你破案有功,親自上門給你道謝來了。」
程德軒樂呵呵的給身後那人讓出一條道,王大人於是蹣跚着移步朝前,還差點在雪地上滑了一跤,好在程牧游眼明手快,上前攙扶住了他,才沒有摔倒。
「賢侄,多虧你明察秋毫,才讓這件塵封了多年的案子得以告破,老夫的兒子兒媳和我那慘死的孫兒也算是瞑目了,我真的不知該如何謝你。」
王守竟一邊說,一邊將自己枯瘦的手覆在程牧游的手背上。程牧游剛要客套幾句,忽覺手上一片濕熱,抬頭,卻見王守竟臉上已是老淚縱橫,身子亦在輕輕地抖動着,竟是將壓抑了多年的悲傷釋放出來。
程牧游本來還對那王公子成見頗深,現在見王守竟這幅樣子,心裏不禁微微一顫,喟嘆一聲:也罷,那王公子雖然殘虐,可是王大人的舐犢之情卻不能不讓人動容,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是這世間最難以承受的悲劇,這王大人短短几年間便蒼老成這副模樣,一定經歷了常人未曾經歷的磨礪,也算是為那王公子償還了幾分債了
念及此處,他忙攙扶着王守竟,回頭沖晏娘略一點頭,一行人一起踏着積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