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伯閉上眼睛,眼角泌出兩道清淚,「可是,你讓我如何面對那個孩子,若將真相如實告知,他又如何在這裏繼續無憂的活下去。」
余燦兒將他扶起來,「其實我來這裏是要將奚城帶走的,這也是冷鈺最後的心愿,她當時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將孩子託付給你,現在,也到了奚城回歸族群的時候了,我會帶他去南海,那裏是我們的故土,相信他會在那裏得到永久的自由的。這自由,正是冷鈺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求而不得的。」
奚伯黯淡已久的眼睛終於有了光芒,但隨即又暗了下去,「你將他帶走,於他而言是最好的一種選擇,只是,我們爺倆,從此便再也不能相見了嗎?」
余燦兒沒有說話,但是他的沉默已經是再明白不過的答案。
奚伯垂下頭,狠狠的朝自己的大腿拍下去,「走,他必須走,離開了這裏,他才能活,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從冷家出來,幾個人才發現天色早已暗了,劉敘樘看着被暮色籠罩的村莊,覺得它似乎和自己心中那個靜謐和睦的小村落判若兩樣了,樹影在月光下晃動,像一隻妖異的大手,將整個村子握在掌中。
他踩着腳下泥濘的小路,想着十年前的冷鈺,她是不是在一夜之間突然發現,那些曾經親和的面孔,先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而後竟然一點點的猙獰起來,露出了凜凜的殺意。她開始定是迷茫,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再後來,耳朵里一點一滴的傳入那些荒誕的謠言,她也未曾將它們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她發現每一個人都信了那個傳聞,老嚴頭兒、白勇、劉家婆子.....他們在路上遇到她時會站住不動,然後狠狠的罵她,罵一些她此生從未聽過的髒話,她不回擊,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擊,她的心是震驚的,震驚之後是深深的麻木,最後那麻木裂開了,變成了深不可即的絕望。
她不懂,這些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人,這些幾個月前還對自己千恩萬謝的人,為何會因為一個莫須有的謠言而換了副面孔,各個恨不得將她置於死地。
所以余燦兒沒有說錯,奚伯不能死,他在,奚城便會對人性存留一線希望,就不會像他娘那樣,掐滅了心裏最後的那道光,一心求死。
到了家門口,奚伯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暫且在這裏等一會兒,我想親口把十年前的事告訴小城。」
幾個人點頭答應,站在門邊不動了,余燦兒抱着骨罈,探頭朝門內望去,眼睛裏期待和哀慟並存,閃着古怪的光。
可是還沒過多久,奚伯突然從院中沖了出來,「小城,小城不在家裏。」他的語氣又亂又急,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
「會不會出去玩了,還沒有回來?」劉敘樘他們趕緊走進院子,看到家裏一片凌亂,椅子桌子都胡亂堆在地上,這才知道奚伯為何焦急成這個樣子了。
「他會去哪兒呢?難道家裏遭了賊?」奚伯搓着手喃喃自語。
「恐怕真是賊人,還是同十年前一模一樣的那伙賊人。」孔周嘶啞着嗓子,手指向來遠橋的方向,那裏隱約可見火把的紅光,還有沸沸揚揚的人聲,似乎人群正在大聲討伐着什麼。
奚伯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推開身後的余燦兒,抬腿就朝來遠橋跑去,其他幾個人也不敢停留,跟在他身後朝着那片火光疾步狂奔。
來遠橋上聚集了烏央烏央的一大群人,全村的人都集中在這裏了,包括老人和孩子。奚城就站在人群中間,滿臉都是驚惶,他身上捆着麻繩,半點也動彈不得,他的衣服被撕爛了,裸露的胳膊上,一塊橢圓形的胎記被火把映的青光閃閃。
「小城,小城,你們為什麼要綁着他?快把他放開。」奚伯奮力朝人群里扎去,卻不知被誰推了一把,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劉敘樘將他扶起來,拉在自己身後,警惕的看着前面一雙雙瘋狂的眼睛,小聲說道,「恐怕他們已經知道了奚城的身世。」
他這話說的沒錯,人群突然分成兩半,留出一條路來,白勇沿着那條路走了出來,臉上的肌肉「噗噗」的跳動着,「奚伯,你瞞得我們好苦,枉我還如此敬重你,凡事都向你請教,現在我才知道,自己竟是被豬油蒙了眼,沒發現你在身邊養着一個內賊呢。」
「你先把孩子放了,有事我們好好談。」奚伯一顆心都系在奚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