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邈問道:「取濟陰的時候到了?」
陳宮精神煥發,神色上俱是興奮,但見他高冠儒服,一手背於腰後,一手拈着萬潛的回信,挺身直立堂上,頗有玉樹臨風之態,語氣里充滿了大事將成的喜悅,說道:「是啊,明公!」把萬潛的信在手中晃了兩晃,說道,「明公,這是萬潛給我的回信,他願意做明公的內應了!」
張邈聞言,亦不覺微微一喜,說道:「哦?是麼?」落目在了萬潛的信上。
陳宮趣步上前,把萬潛的信呈給他。
在張邈看信的時候,陳宮說道:「明公,萬潛在信中說,公之族人張長,無故為高素殺害,而荀鎮東卻不治罪,唯令其髡髮代首而已,荀公達對之,更是默然無言!劉馥在濟陰,又殺乘氏豪傑李操!且聞徐卓在濟北,招徠盜賊,而以良民之田授之,着實把濟北搞得怨聲載道。明公族中的田地,就被徐卓以種種名義搶走了不少,濟北國中的士紳進言勸諫,徐卓竟不聽。凡此種種,無法盡舉,荀鎮東的暴虐不仁,驅虎牧羊,通過這些事,表現得淋漓盡致!
「萬潛因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既感傷鮑允誠不降寧死之壯烈,又憐痛我兗人之受蹂躪於徐州鐵蹄之下,郡縣為之殘破,遂願棄暗投明,撥亂反正,從投明公,甘為明公內應!」
「徐卓在濟北」云云,萬潛於信中寫的那些內容不算造謠,但那只是從他的立場和觀點看去而得到的結論,如是換個立場或者觀點,比如從百姓、「盜賊」等的立場去看,那麼得出的結論,卻會是萬潛的結論截然兩樣,完全不同的。
那些萬潛信中所謂的「盜賊」,實際上不是真正的賊寇。
不錯,這些盜賊也有擾亂地方,搶掠百姓的惡行,可便在不久之前,這些盜賊卻也是百姓的!唯是因了黃巾入侵,燒殺搶掠,使本就貧困、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他們受到戰亂之禍,以及與黃巾交戰的兗州州兵到濟北後,雖是州兵,然因後勤補給跟不上等等諸多的緣由,很多的行徑卻與黃巾無別,也一樣是到處從民間搶掠糧食等物,並硬拉民夫,等等,故是使得他們又遭兵災,實在是活不下去,走投無路了,因乃才聚眾成賊。
徐卓到任濟北國以後,經過認真的調查,弄清了境內那些大小諸股賊寇們的來歷,知道了他們與「黃巾賊」不是一回事,——黃巾軍雖被朝廷、官軍蔑稱為賊,但實際上他們與「賊」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賊是什麼?搶東西、殺人放火、欺凌侵害百姓,此可謂賊;黃巾軍則不同,黃巾軍也有危害地方的行為,但這些不是他們的主幹,換言之,這些不是他們起兵的目的,他們起兵的目的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是要改朝換代,用後世的話,是要打倒那些壓迫他們、剝削他們的人,雖然他們此前的大首領張角富比王侯,實也是壓迫剝削他們的那些人中之一員,可不管怎麼說,他們起兵的號召,是建立一個以《太平經》中所描述之理想國度為藍本的新世界,是有明確的政治目標和政治綱領的;並且他們「危害地方」的行為,相比賊寇,也有一個重要的不同,那就是賊寇們欺負的對象多是尋常小民,而黃巾軍收拾的則多是士族大姓。時下的士人們在說到黃巾軍的「殘暴」時,通常會重點指出「其所過之處,郡縣為之殘破」,這倒是與萬潛在信中指責荀貞的那句「郡縣為之殘破」一模一樣,卻有一點需知,此個「郡縣為之殘破」,主要說的不是細民,而是指的郡縣中的士族、冠姓。
既弄清了境內那些大小各股的賊寇,本亦是良民,與「黃巾賊」不同,他們不是要造反的,也就是說,與地方郡縣官方之間,兩者不是你死我活的敵我矛盾,而是「內部矛盾」,徐卓出於兗北歷經大戰,民戶已經凋零,急需充實縣鄉民力之因,遂與濟陰郡的劉馥不同,就沒有採取武裝剿滅的手段,而即採取招徠善撫的政策,在各縣、鄉、亭懸掛榜文,明示與諸股賊寇,只要他們主動投降,便既往不咎,並且還分給他們田地,如果願意當兵,搏殺個富貴出來的,亦許其從軍。
卻那濟北國境內,數遭戰亂,先是黃巾侵略,繼而李瓚、江鵠等與鮑信大戰於壽張,國內的百姓死傷深重,空出的無主田地為數不少,徐卓好端端的,不拿這些田地分給願意投降、從良的賊寇,按萬潛信中的話語,偏偏他為何要「以良民之田授之」?
實
10 邊文禮攘臂不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