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六月十五。
因是上香吃齋的正經日子,賈母院裏人頭齊整的緊,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李紈等人自不用說,連賈寶玉、薛寶釵、林黛玉幾個也都在場。
年長的在正廳里說些佛門故事,年幼的便都鑽進那碧紗櫥中,嘰嘰喳喳的議論着詩詞歌賦。
卻說眾人正聊的起興,忽見大丫鬟琥珀自外面進來稟報道:「老祖宗,平兒姐姐在院裏,說是要向大太太和二奶奶回稟些事情。」
若是平兒只尋王熙鳳稟報,倒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兒,可連同大太太刑氏也算在裏面,卻讓賈母有些納悶起來,於是順嘴兒問了句:「什麼事兒這麼鄭重,還要找她們婆媳兩個一起回稟。」
琥珀忙道:「聽說是姑奶奶傳了話來,想跟咱們府里換幾個得力的丫鬟、小廝。」
這話又聽着新鮮了,榮國府既然賈迎春的娘家,她討要一兩個丫鬟小廝,原也在情理之中。
可這『換』幾個卻又是什麼意思?
賈母心下更覺好奇,又搭着是孫女的事兒,也沒什麼外人在場,故而又吩咐道:「你去把平兒喊進來,我倒要聽聽,二丫頭究竟要怎麼個『換』法兒。」
琥珀領命出去,不多時就把平兒引了進來。
待平兒一一見禮之後,賈母好奇的探問道:「二丫頭都讓人傳了些什麼話回來,怎麼還說要跟家裏『換』人來着?」
「回老祖宗的話。」
平兒恭聲道:「聽姑奶奶的意思,因孫家原本沒有正經的女主人,所以堪用的丫鬟、婆子不多,倒是去年洪災時,買了一批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回來。」
「最近因姑爺尋了一樁賺錢的買賣,又派了十幾個家人去南邊兒盯着,結果連府里的小廝、壯丁都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再趕上順天府里,正在核查家奴們的來歷,孫家二爺又在府衙當差,就更不好胡亂雇了人來填補了。」
「因此姑奶奶跟姑爺商量了一下,想用那些新買來的小丫鬟,從咱們府里換幾個堪用的家人回去。」
聽了這番話,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這倒真是一樁好買賣!」
王熙鳳立刻拍手笑道:「去年二妹夫奉命看守城外的難民營,他那些小丫鬟都是千挑萬選的,個頂個水蔥也似的鮮嫩清白,眼下雖然還不濟事兒,可只要好生調教兩年,指定都是咱們府里的出頭!」
王夫人也點頭道:「眼下咱們府里有不少丫鬟,都快到放出去嫁人的年紀了,又趕上如今查的嚴,不好從民間重新採買——若能從姑爺府上淘換幾個可心的過來,倒也算是免了不少麻煩。」
眼見這府里先後兩代管家娘子,都已經認可此事,其它人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賈母在炕上略微沉吟了片刻,也點頭道:「咱們府里如何倒也罷了,二丫頭剛有了身孕,家裏又沒個正經婆婆看顧着,的確該找幾個左膀右臂,幫着她一起分擔家務,也免得操勞過度傷了身子。」
頓了頓,又吩咐王熙鳳道:「既然是兩好合一好的事情,你這做嫂子的就多操操心,替她尋幾個穩重踏實,又樂意去那府里做活兒的。」
王熙鳳剛要點頭應下,冷不丁有一人從賈母身邊閃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脆聲道:「老祖宗,奴婢願意去姑奶奶身邊伺候着!」
等瞧清楚這人竟是鴛鴦時,廳中頓時一片譁然之聲。
蓋因別人去了孫府,少不得都要高升一步,可鴛鴦如今卻已是榮國府家僕中的翹楚,即便在太太、奶奶們面前,也是個有臉面的人物。
而她到了賈迎春身邊,就算是再被信重,又如何及得上榮國府首席大丫鬟的地位?
賈母在上面也不禁變了顏色,不敢置信的取了玳瑁眼鏡,仔細凝視了鴛鴦半晌,忽然揚聲下令道:「我有些乏了,你們先都退下吧。」
眾人都知道她是私下裏有話,要同鴛鴦分說,故而忙都躬身退了出去,連賈寶玉等人得了通知,也都匆匆離了賈母的院子。
等那屋裏只剩下賈母和鴛鴦二人,老太太這才從炕上下來,虛扶了鴛鴦一把,和煦道:「先起來吧,到底有什麼冤枉委屈的地方,你好生同我說了就是,怎得倒這般胡鬧起來了?」
聽她這話,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