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熙鳳院裏出來,繡橘心下仍是唏噓不已。
雖說早就風聞,彩霞不似旁人一般親近寶玉,反而同環老三走的更近些,可誰能想到在趙姨娘失勢之後,她竟然還對這母子二人不離不棄?
如此行徑,真稱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不過在王夫人看來,這卻是赤裸裸的背叛,因此也難怪彩霞的名字,會出現在這次的互換名錄上。
正這般心不在焉的往前走,忽聽旁邊花壇里嘩啦啦一陣響動,繡橘愕然轉頭望去,卻只見一條身影猛地從灌木叢中躥將出來,不由分說,一把就將她拖了進去!
繡橘直嚇的魂飛魄散,正待拼了命的尖叫起來,卻聽那人在耳邊道:「姐姐莫怕,是我,賈寶玉。」
「寶……寶二爺?」
繡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望着賈寶玉,直到被帶進個狹小的夾道之中,才又猛地緩過神來,一把將賈寶玉推了個趔趄,滿面糾結的搖頭道:「不行,太晚了、實在是太晚了!」
太晚了?
賈寶玉莫名其妙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明明都還沒到中午呢,哪裏就太晚了?
卻見繡橘雙手護住胸前,吞吞吐吐的道:「若是以前,奴婢自然巴不得二爺垂青,可如今我已是身有所屬,實在是……」
「你想到哪兒去了!」
賈寶玉只聽得哭瞎不得,伸手向遠處一指,解釋道:「我是聽說大伯在前面候着,怕你不知就裏撞上去,給二姐姐惹來麻煩,所以才特地繞過來將你攔下的!」
卻原來賈赦在府里鬧了幾日,都沒能改變賈母和鴛鴦的心意,就把主意動到了賈迎春頭上,心想自己拗不過母親,『管束』一下女兒總不成問題吧?
可巧聽說繡橘到了家中,他就帶人守在二門夾道附近,準備攔下繡橘傳話,讓女兒拒絕收留鴛鴦過府。
繡橘聽了寶玉的解釋,又是尷尬又是後怕,忙不迭跟着寶玉七繞八繞,從榮國府的側門鑽了出去。
到了外面,卻見兩輛馬車早就候在牆根兒底下,一輛是繡橘來時乘坐的馬車,另一輛卻是賈寶玉常用的座駕。
繡橘不由狐疑道:「寶二爺,您這是……」
賈寶玉理直氣壯的道:「自然是去尋二姐姐求情,就算是跪下磕一百個響頭,我也要讓二姐姐把晴雯退回來!」
這不是和賈赦想到一處去了麼?
「這怎麼會一樣?」
賈寶玉兩眼瞪了個溜圓,像是受到什麼侮辱似的,急眉赤眼的分辨着:「大伯是想強迫鴛鴦留下來,晴雯卻是寧死也不願意離開——雖都是要求到二姐姐頭上,可這一逆一順之間,卻是天壤之別!」
他就算不解釋什麼,繡橘一個做丫鬟的,也不可能攔着不讓去,眼下見寶玉都急眼了,自然更不敢多說什麼。
於是二人分別上了馬車,一道趕奔孫府。
卻說眼見到了孫家左近,賈寶玉正琢磨着,見了賈迎春該如何求肯,忽覺馬車越行越慢,最後乾脆停在了路中間,緊接着又聽車夫大聲呵斥道:「做什麼?你們想做什麼?!」
賈寶玉納悶的挑起帘子探頭觀瞧,誰成想竟與一張涕淚橫流的馬臉撞了個正着,若非賈寶玉及時往後縮了縮,說不得就一口親在那濃密的鼻毛上了!
賈寶玉噁心的直欲乾嘔,卻聽對方哭天喊地的叫道:「青天大老爺開恩啊,饒了我們家沖兒吧!」
聽了這一聲青天大老爺,後面立刻又有幾人爬到了車上,個頂個嘴裏喊着『冤枉』、『開恩』什麼的,哭的是一個比一個悽慘。
賈寶玉見狀,心下禁不住生出些惻隱之心來,將身子又往車裏縮了縮,正色道:「你等究竟有什麼冤屈要訴?我雖然不是什麼青天大老爺,可若是你們所言非虛,我定會轉告……」
「下來、下來,都特娘給老子滾下來!」
誰知不等寶玉把話說完,就見孫府的管家趙仲基帶着幾個家僕,氣勢洶洶的趕了過來,一邊厲聲呵斥,一邊把皮鞭甩的山響,
眼見外圍兩個賴着不動的,被劈頭蓋臉抽了幾下,喊冤的眾人頓時發一聲喊,各自做了鳥獸散。
趙仲基又一面吩咐手下,從車轅底下把榮國府的車夫攙出來,一面上前滿面賠笑道:「小人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