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孫紹宗出了院門,王夫人長出了一口氣。
轉身回到屋內,徑自往那羅漢床上首坐了,又抿了幾口茶定了定心神,她這才揚聲道:「人都走了,還躲在裏面做什麼?」
話音剛落,便從裏間走出個人來,那一席華美的仿唐款宮裙,裹着個雍容丰韻的身子,卻不是薛姨媽還能是誰?
也難怪王夫人方才,一聽孫紹宗質疑婚配『人選』,便突然疾言厲色起來——若是讓薛姨媽曉得,最初提出的人選是自家女兒,指不定還要鬧出什麼事端來。
這薛姨媽自裏間出來,往那羅漢床下首坐定,掃量着姐姐欲言又止半晌,最終卻是長嘆了一聲:「說起來,這林丫頭也是怪可憐的。」
「怎得?」
王夫人把茶杯往炕桌上一頓,頗有些不滿的道:「我為寶丫頭操碎了心,你這反倒憐貧惜弱上了?罷罷罷,是我多管閒事……」
「姐姐莫惱!」
薛姨媽見姐姐惱了,忙連聲道着不是,唯恐王夫人就此撒手不管。
她方才憐惜林黛玉,雖也是出自真心實意,可別人家的孩子即便再怎麼可憐,又如何及得上自家女兒重要?
將那好話說了一籮筐,好容易王夫人消了氣,便又到了每日上午禮佛的時間。
雖說王夫人極力邀約,但薛姨媽還是婉拒了同她一起誦經的邀請,引着丫鬟離了前院,徑自往薛寶釵的蘅蕪院趕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孫紹宗從王夫人院裏出來,還沒趕到前廳,便同賈寶玉撞了個正着。
被逼着分說了幾句,那賈寶玉也便沒往心裏去,只把孫紹宗請回了前廳之中,這才細問他的來意。
孫紹宗自不好明說,是專程來尋平兒打探消息的,便推說因昨兒得了差事,天不亮便出門回訪親友,不曾想倒趕上了一場風雪。
寶玉一聽這話,卻是哈哈大笑:「看來老天爺也是想讓二哥,在我們府里多留些時辰的!」
說着,便央孫紹宗把那『一劍定湖廣』的故事,再從頭講上一遭。
他那日去了孫家,還未曾聽個真切,便被薛蟠帶去的好酒灌了個人事不省,眼下待着補救的機會,自然不肯再錯過。
孫紹宗被他纏的緊了,又琢磨着在榮國府待久了,平兒自會想法子找上門來,便裝作勉為其難的應了下來。
誰知還沒開始講呢,賈寶玉又起了么蛾子,說是這難得好機會,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索性便去大觀園裏,讓姐妹們也都聽上一聽。
即便兩家是姻親,這也略有些唐突了。
但賈寶玉興致起來,卻哪管這些繁文縟節?
直扯着孫紹宗往那大觀園裏闖。
孫紹宗推脫了幾句,見他壓根就沒往心裏去,也便只得順水推舟的從了——左右這府里的鶯鶯燕燕,乃至新來的薛寶琴、邢岫煙、李玟、李琦等人,與他也都不陌生。
當然,最主要的是闊別兩年之久,他心下難免有些好奇,那薛寶釵、林黛玉等人的相貌、身段,可曾有什麼變化——萬一有那個長歪了,也就用不糾結什麼了!
抱着這等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路隨着賈寶玉趕到了稻香村附近,孫紹宗卻又後悔起來。
李紈和他可是有私情的,這驟然間久別重逢,萬一露出什麼馬腳可如何得了?
若早知道是要來稻香村,他是說什麼也要嚴詞拒絕的——可誰又能想到,賈寶玉會把外男帶去寡嫂家中?
這不靠譜的!
「咳!」
孫紹宗清了清嗓子,正待說些男女大防的說辭,那稻香村里忽然飛奔出一條身影,欣喜的道:「果然是孫教習到了!」
說着,又小大人似的躬身行李:「賈蘭見過教習。」
兩年沒見,這賈蘭倒是竄起來不少,瞧着也不似當初那般消瘦了,顯見一直沒聽過鍛煉筋骨。
孫紹宗素來喜他乖巧,因着李紈那一層關係,無形間又多了些親近,於是伸手在他頭上撫弄着,笑道:「蘭哥兒倒真是長大了,瞧着比你家二叔還要穩重些。」
賈蘭卻一本正經的道:「二叔如今已經有了功名在身,如何是蘭兒能比的。」
「哈哈……」
賈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