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怕凍死人,刑部的大牢裏全架上了火盆,不暖和,也不至於被凍死。
宋淑穎出示了寧王的手令,被放行進去。
她沿着牢房高高的台階下去,走到盡頭,才到關押淮陽侯女眷的地方。
淮陽侯府的奴才,主子身邊得用的,全被另外關在別處進行拷問。
那些粗使的,已經全部交給了牙婆子開春後就賣了去。
淮陽侯另外的地單獨收押。
如今天牢裏關押的不過是淮陽侯府的女主子們,全部在一間不寬敞的屋子裏蜷縮着。
其中周慕青縮在一角,安靜的不似在蹲牢獄。
宋氏坐在草鋪的床上,捧着肚子,望着外面的火盆不言不語。
嚴氏和淮陽侯的妾室以及周慕冉,全部抱在一起取暖。
宋淑穎進去時,還是周慕冉先聽到了動靜抬起頭往外掃了一眼。
見是那日一起參加過乞巧宴的姑娘,周慕冉動了動身子,對着周慕青說道:「找你的?」
周慕青被周旻抓了出去,之後又被寧王府的人重新送進了牢房。
周慕冉還出言嘲笑過:「你不是攀高枝去了嗎?還不是跟咱們一樣進到着骯髒的地方餵老鼠。」
都這時候了,周慕青也不理會,進來後就不聲不響的獨自窩在牆角里。
周慕青聞言,抬起眼皮看了看宋淑穎,繼續將頭埋在膝蓋里。
宋淑穎眼裏沒有其他人,只看着自己的堂姐。
她還記得那年杏花盛開,兩個人坐在鞦韆架下一起嚮往未來的郎君。
「大姐!」宋淑穎叫了一聲,眼睛裏不覺滾下一行熱淚。
宋氏終於有了反應,發現是宋淑穎來看望她,微微吐了一口氣。
她站起身走到牢門口,張嘴道:「你來了。」
宋淑穎抓着柵欄,對她說道:「我會想法子救你出去的,寧王妃還欠我一個人情呢。」
江南的事,她全照着做了,放個把人總可以的,堂姐又沒有參與淮陽侯府那些破事!
宋氏緊緊握着宋淑穎的雙手:「能否讓寧王妃同我單獨見一面?」
宋淑穎面色微動,卻見宋氏輕輕一笑,一隻手輕輕撫在肚子上,渾身散發着一種異樣的光環。
宋淑穎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面色一變:「你……」
「是的。」宋氏打斷了她的話:「所以,我要見她一面!」
為自己孩子求個未來。
宋淑穎重重的點點頭:「今個兒皇嫂宴請眾賓客,我悄悄帶你進去。只是……」
她眼睛看向宋氏的肚子,這是淮陽侯府的後代,能留住嗎?
一直豎着耳朵聽她們說話的嚴氏此刻也不瘋了,衝着宋氏「呸」了一口: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古人誠不欺我!」
都在天牢裏了,宋氏可不再像之前那般忍讓,反而轉身冷冷一笑,劃拉着自己的肚子說道:「淮陽侯府與我又有什麼恩什麼德?你們死了,我才能解脫!」
嚴氏盯着宋氏的手,眼睛凸起,嘴唇哆嗦了幾下:「你,你有身孕了?」
宋氏低頭,沒有否認。
宋淑穎已經交獄卒打開牢房,只說上面要提取宋氏。
因為她有寧王的手令,獄卒也被提前打了招呼,便老實的開了牢門放宋氏出去。
嚴氏看着宋氏的身影消失在牢門口,激動的撲過去抓住柵欄對身後眾人說道:「看到沒有,看到沒有,我要有孫子了,周家有後了。」
說完,就蹲在在哪裏哭起來,可憐兒子再也醒不過來了。
周慕青冷冷看着一切,目光幾經閃爍,到底還是重新埋下頭繼續靜坐。
怕大過年的各府主母們有事,林嫣將宴會定在了初六中午。
地點還是選在了院子裏花廳里,府里早早派人燒上了火地龍,又用多多的炭盆烘暖和了。
花廳里的椅子一溜的鋪上半新不舊的銀紅灑花椅搭,梅花案几上拿剛出籠的點心和瓜果供着。
各家都是初五一大早收到的帖子,沒一個敢說不來的,就是今天安排了走親戚,也推到了明天。
這兩三天人心惶惶,都知道寧王回來了,朝廷換了氣象,可到底怎麼換,總想近距離的感受一下。
正瞌睡,寧王府就遞了枕頭。
林嫣早早立在花廳里,親自接待眾位夫人來家裏,巧笑顧盼,倒讓眾人受寵若驚。
京兆尹夫人給林嫣行了禮,立在一邊說道:「王妃只管坐着,咱們能被您邀請都是莫大的榮幸,豈能再讓你相迎。」
林嫣笑道:「前日讓大家跟着受驚,我這心裏呢總也過意不去。這不就趁着今天宴請,給大家賠個不是。」
眾人呵呵一笑,誰敢要她賠不是,只要不放火就好了。
可是被燒的李文志家,她們也不喜歡,這麼一想,林嫣又親切了不少。
本朝不似僵化的前朝,宮裏荒誕不安,對宮外的女子卻嚴苛限制。
一個鮮活有性格的姑娘,總比木頭美人更討人喜歡。
林嫣又道:「大家來了就去裏面坐着,有點心有茶水,從福鑫樓里專門請的女先生一會就到。」
「是嗎?說起來一進臘月,咱們就在家裏忙着,福鑫樓可就去的少了。」有人接口道。
另有人笑:「也是臘月里只除了那一家,也沒什麼趣事,大家懶的出門。」
那一家,自然指的是淮陽侯府。
眾人言笑間偷偷窺探林嫣的神情,倒不見其有什麼不滿。
林嫣微微笑道:「魏國公老夫人來的早,在偏殿裏睡着了,我先過去看看老人家醒了沒,回頭一起聽段子。」
「老祖宗也來了?」有人驚訝的問了一句。
蘇氏平時可不大願意出來湊熱鬧。
李侍郎夫人嗤之以鼻:「自然要來,魏國公和武定侯家什麼關係,咱們王妃又是什麼人?」
關鍵時刻自然要來捧寧王的場,讓那些牆頭草看看該往哪裏搖。
林嫣笑着望偏廳里去了,溫昕雨正坐在太師椅里,拿着個帕子細細擦額頭的汗。
見林嫣進來,她笑道:「聽外面倒是熱鬧,你這個主家怎麼又跑進來躲懶?」
林嫣往椅子上一癱:「好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擅長這種場合,偏偏以後還少不了。」
溫昕雨噗呲一笑:「你不擅長領兵,也不擅長宴會,那你擅長什麼?殺人還是放火?」
她一來就聽林嫣說了那一夜的驚心動魄,不是當事人,真的感覺不到那種熱血彭拜的激動。
林嫣翻了個白眼:「老祖宗可醒了?」
溫昕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