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在車廂里聊天,沈蕎問:「為什麼你們三房出了你這麼一個混世魔王?」
「你的意思是,我們就該像幽靈一樣?」他睫毛一閃狡黠一笑。
「其實,就算是母親,也不像外面大家看見的那樣……」
「那她是什麼樣的?」
沈玉謙搖搖頭,「以後你就知道了,她可能過一陣要見你的……你別問為什麼。」
沈蕎失笑不已,這個小孩啊!
「那你哥哥呢」
「別提我哥!」他突然打斷,眼睛裏有不容反駁的寒色,像一隻備戰的貓。
隨即又頹唐下來:「其實是,沈玉豐他樣樣都比我厲害……他十六歲就中了舉的,名次又那麼好,明年春闈我看他非中個進士不可!」
「沈玉謙,你以後會更厲害的!」
破小孩居然臉紅了……
馬車停在信鴿胡同口,沈玉謙牽着沈蕎的手下車。
「三姐姐小心,還有一段路我們走進去,方先生門口的路還是不坐車的好,省的擾他清靜。」
他整理衣冠甚至撣掉鞋面上的灰,「三姐姐一會兒不該說的話就別說啊,別惹他不高興」
「三姐姐你出門沒薰香吧?沒塗胭脂吧?金首飾趕緊都取下來吧!」
沈蕎嘆氣道:「我看我還是別進去了,你的事若不成,定然是我害的。」
他啞聲張了下嘴有點尷尬。
「可是,你若不陪我,我也心裏沒底啊!」
到底還是個孩子!沈蕎安慰他:「別怕,我能見到凌安許,你就能見到方淨土。」
「這根本是兩回事嘛!」破小孩知道這是個善意的謊言,還是忍不住揭穿。
四人來到一座清靜的院落門口,古樸蟬頭紋銅環的黑漆大門緊閉,一塊黑漆匾額上書小篆的《四方書齋》,門廊下掛兩隻菱格紋糊米色薄絹的桶形燈籠,在風中優雅的轉着圈,白牆內伸出一截高大的竹林,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就是讓人無緣無故的放輕了腳步,不敢喧譁。
沈玉謙決定自己去敲門。
沈蕎拉過他問:「門開了你打算怎麼說?尋常的說法恐怕連門都進不去吧。」
「是啊!我來過三次了,前三次都沒進得去啊」
沈玉謙臉凍的紅紅的說。
「那今天打算怎麼辦?」沈蕎覺得這孩子韌勁還挺足的,或者說臉皮挺厚的。
「還是說學生沈玉謙求見唄,大不了還是進不去,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你看過方先生的著作嗎?」
「當然!他那本《過恆論》我可是視若瑰寶一讀再讀!」
「那本書你可有疑問的地方,或者自以為讀透了的地方?」
「有啊!方先生所說的恆,和易經里的恆卦既有相通之處又有不同,恆在於永恆之動,所謂的靜不過是醞釀動力而已,追求靜是愚蠢的,靜態越長久之後的動越難把握,倒不如適時主動去消耗動力,方可避崩塌之禍……可是恆卦的上六爻卻說,恆振,凶,我以為……」
沈蕎聽得頭皮發脹道:「好了,你把這些總結成一句話,敲開大門後就朝着裏面大聲的講出來,一遍不行就兩遍,估計他聽見了就會出來見你了……」
沈玉謙眼睛一亮抓住沈蕎的袖子:「三姐姐你厲害!不過……這樣會不會有點不要臉?」
「你是要臉還是要先生?」
沈玉謙苦着一張白淨靈秀的小臉說:「能不能都要?」
他冥思苦想的樣子像個嫩生生的小老頭,沈蕎心裏在笑,臉上卻不帶表情。
「算了我可不想來第五次,我還小呢,今日丟了臉面,以後再長就是了……」他咳了一聲,整整衣衫向大門走去。
望霞閣正房裏,小秦氏用一個柄似扁豆的銀匙漫不經心的攪着蜂蜜水,她每日上午喝蜂蜜,午後喝燕窩,睡前喝雪蛤百合。
她有心事。
那日凌夫人走前的態度實在是曖昧,既沒說要放棄沈蘿,也沒有給看中沈茵的暗示,恐怕還是顧及凌魁志的意思和沈老太爺的面子。
也許馮媽媽說的對,她若真的推了沈蘿,必不好意思再聘沈茵,那麼茵兒,可要傷心了。
不
第46節 衝進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