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韞就這麼一路把木桶拎到了荀楨面前。
看到木桶的荀楨:……
王韞別過頭,指着木桶道,「先生,水打來了,擦擦吧。」
荀楨無言地點點頭,依言把手帕浸到水中,緩緩擰乾。
王韞正襟危坐,聽着嘩啦啦的水聲,偷眼瞟荀楨。她現在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好慌。根本不知道怎麼面對荀楨。
剛剛自己回什麼頭呀!又不能防止得頸椎病!
王韞偷偷擰了一下自己裙下的大腿肉,默默反省自己剛剛的行為。
荀楨把沾滿了墨汁的手帕重新放入水中吸飽了水,細心搓乾淨了,就要去倒髒水。
王韞想也未想,又去搶荀楨手裏的木桶,「我來!」
荀楨抬頭看了她一眼,終於又笑了,他一笑頓時打破了方才室內的寂靜,如春日破冰的溪面,溪水汩汩,潤澤一方草木。
荀楨恢復了從容,王韞的狂跳的心也漸漸平復了下來。
「我來吧。」他抬手示意王韞瞧他的臉,「都擦乾淨了,現在出去應是無妨了,小友不必擔心。」
王韞答道:「好。」
趁着荀楨去倒水,王韞才想到自己攤在几案上的字。
她撲到案前,拿起自己剛抄好的四五張宣紙,潔白細膩的宣紙上此刻畫滿了她的字,她的字雖然丑。好歹丑不到歪七扭八的地步,只是和荀楨一比,根本沒眼看。
現在毀屍滅跡還來不來得及?在線等,急!
要是叫王韞學小燕子把紙揉揉往嘴裏塞,王韞也做不下去,好歹是自己認認真真抄的幾大頁,揉揉扔了她明天拿什麼交給荀楨。
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晚是要交給荀楨看的,現在給他看也沒什麼了,反正是躲不過。
王韞放棄了掙扎,搖搖頭,伸手去拿方才丟在一旁的《太平廣記》,繼續伏案疾書。
還是想想快點抄完這幾捲去睡覺吧。
因為是繁體字,王韞需要時不時看一眼書,依照着書上的寫,確保自己不會抄着抄着就寫成了簡體,動作自然慢下來不少。
「小友,錯了。」身後傳來荀楨溫和的聲音。
王韞被嚇得一個激靈。
此回她學聰明了,好好地擱了筆,才回頭看荀楨,「先生,突然出聲有些嚇人。」
荀楨顯然也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訓,此刻站得離她有一臂距離,他臉上的墨汁已經完全擦乾淨了,燭火照耀下又是丰姿雋爽的模樣。
「哪裏錯了?」王韞粗略掃了一眼紙面,她應該沒有寫什麼錯別字吧。
荀楨笑道,「運筆錯了。」
王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有些倒插筆畫。」她想了想,主動把紙交給了荀楨,真摯道,「先生能否給我些指點?」既然都被看到了,她也不必再遮遮掩掩reads;。
荀楨接過紙看了看,「小友的字……」話講到一半,他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又把紙放回桌上,道,「小友等等我。」
荀楨說着便走到紅木書櫃旁開始翻找些什麼。
王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未花多長時間,便帶着一副字帖回來了。
荀楨把字帖交給王韞,才道,「小友看看這字帖如何?」
王韞接過字帖隨意翻了翻,字帖上抄滿了清峻典雅的小楷,沉着中不失飄逸。
荀楨解釋道,「此貼是我當初摹得《靈飛經》,本是交給玉燭練字用的。」
王韞翻着字帖有些汗然,給玉燭練字的字帖,現在又交給她練,她的字可能在荀楨看來確實有點一言難盡,或許不如柴玉燭?
王韞不忍面對眼前的字帖,默默地閉上了眼。
荀楨望着王韞,寬慰道,「小友的字並非不好,只是小友的字十分工整,太拘泥於規矩了。」
「小友若是初學楷書,此帖靈秀精妙,又不失變化,頗適合你。」
王韞內心的怪異感又隨着荀楨的話升騰了起來。
她翻着字帖道,「先生又讓我去和羅安泰他們一同上學,又教我練字。」王韞抬頭望着荀楨,試探性地笑道,「先生莫非想把我培養成京中名媛?」
荀楨不否認也不肯定,只是笑道,「我若是真有此意呢?」
荀楨要是真有此意?
王韞放下字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
她的名聲不太好,再加上已經嫁給荀楨了,又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要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等着他人求娶。
以荀楨的為人來看,荀楨真這麼想,應該不是嫌棄她,而是別有用意。
王韞誠懇道,「要是先生真有此意,我會遵循先生吩咐。」
荀楨對她這麼好,現在又不是要她命,若是他有什麼用得到她的地方,王韞一定會盡力而為。
「只是,」王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又不是『才逾蘇小,貌並王嬙』,先生若真有意培養我,很有可能會失望。」
她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裏也清楚,論容貌在京中貴女中不拔尖,才學又比不上那些久負盛名的才女,別人是打小就飽讀詩書,有真才實學。她要是想脫穎而出,除非像某些穿越女一樣,厚顏把前輩們的錦繡文章當成是自己所作,但這種欺名盜世的行為她做不出來。
荀楨理了理袍袖,坐了下來,笑道,「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小友可以慢慢來,比如……」他指了指桌上的《靈飛經》摹本,「可以先從此處着手。」
「你就那麼相信我嗎?」王韞小聲嘟囔道,「我那麼鹹魚。」
「相信。」荀楨莞爾。
王韞瞪大了雙眼,想不到荀楨耳力這麼好,她小聲的嘀咕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雖然這麼想,王韞嘴角卻忍不住彎起,周身冒起了小花。
荀楨眼含好奇之色,問道,「鹹魚是何意?」
這話也被荀楨聽到了?reads;!
王韞語塞。
「就是……」面對荀楨,她實在解釋不出口鹹魚是什麼意思辜負荀楨的信任,「就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的意思。」王韞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去。
迎着荀楨平靜的目光,說出這話的時候王韞臉上火辣辣的。
她平時自嘲鹹魚粘鍋翻不了身,和她現在自稱是朽木糞土之牆的感受完全不一樣,更加羞恥於自己的不思進取得過且過。
荀楨輕笑了一聲,「倒是新奇有趣的形容。」
聽到荀楨仿佛解圍般的輕笑,王韞像個中二少女一樣,心中突生一股豪氣。
荀楨一個大儒都這麼相信她,她到底在矯情什麼?
她走到案旁坐下來,重新拿起來毛筆,轉頭對荀楨道,「我定不會辜負先
第三十二章 千里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