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寄雲和權衡吵了起來。
她自己也不知道爭吵是怎麼開始的。
一老一少,相差至少四十歲,渾然兩個時代,措辭和表達方式可謂雲泥之別。
但又確實吵得熱火朝天。
名為權衡的老人居高臨下,斥罵鍾寄雲學藝不精班門弄斧。鍾寄雲說他上樑不正下樑歪,帶出一幫禍國殃民的黑心商人。
徐正因端茶進來時,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沙發兩端,鍾寄雲剛用「除了會偷窺別的毫無作為」回敬他的「剪徑小賊敲詐勒索」。
「我的乖乖,這怎麼回事兒啦?」徐正因放好茶盤,插在兩人中間,左問鍾寄雲,她別過臉不回答右問權衡,也是一抬臉,鼻孔懟人。
「為幼不敬。」
「為老不尊!」
徐正因一擊手掌,板起臉,重重喝道:「什麼時候了?吵什麼吵?!」
老少二人在徐正因的勸告下不情願地坐下來,都還是氣鼓鼓地誰也不看誰,誰也不主動說話。
「一大把年紀了,跟小孩子置什麼氣?」徐正因沏好茶,坐到權衡身邊,拍拍他的膝蓋,讓他好歹拿出長輩應有的肚量。扭頭又丟給鍾寄雲一個眼神,要她注意下禮貌問題。
他還真的做了個和事老。
畢竟在別人家,鍾寄雲憋的一通火氣撒夠了,激飈的心跳速度緩緩回落,啜口茶水,深呼吸幾次,低頭說:「權老,是我反應過激了。冒犯您老,對不起。」
權衡冷「哼」了聲,被徐正因使了個眼色,改口道:「能屈能伸,朽木尚可雕。」
「我看中的人物不賴吧?」見二人修好,徐正因的本色暴露出來,鍾寄雲剛壓下去的頭又抬起來,「徐老師,你……他……你們叫我來不是閒聊拌嘴的吧?」
權衡老神在在,無奈,徐正因只好扛起了解說員大旗,問道:「你不是說近幾天可能就會有大動靜了嗎?會是什麼情況?」
「這還要問問您了。我記得您說過,申城的風水是當年六虛派一手規劃,他們佈下的風水能管到百年以後嗎?」鍾寄雲問,「你們在其中是什麼角色?」
權衡說鍾寄云為幼不敬,可他卻不知道這已經是她歷經磨練後有所收斂的攻擊方式。在報社時,前輩們總會批評她不懂把握分寸,言辭過於犀利,得罪了不少還有二次合作機會的單位和機構。
鍾寄雲打小正義感特別強,嫉惡如仇,當年如果不是體能不過關,可能現在就不是鍾記者而是鍾警官了。記者和警察是她特別憧憬的兩個職業,都與追查真相有關。在這點上,生性隨和的錢春鳳同志更加隨和,對她基因突變鑽進牛角尖的固執從來不多說話,頂多在她做過頭的時候不疼不癢地說兩句,也就隨她去了。
於是便養成了鍾寄雲刨根問底的習慣。
她來之前就猜測過權衡的身份,徐正因也在場,這老頭固然表現得有些食古不化,卻不是什麼壞人。
不然鍾寄雲就算嘴皮子鬥不過他,回去也能寫篇檄文,管教他痛定思過。
「我們……」徐正因和權衡對視一眼,苦笑着搖搖頭,「什麼也不是。就是兩個無能為力的老人。」
尊嚴和驕傲手握重權的老人退位,無論如何都不會丟下這兩樣看不見摸不着,卻撐着人後背脊樑的東西。
權衡突然示弱的表現跟剛才老謀善辯的反差過於強烈,讓鍾寄雲心生不忍。她回想着暗網上關於六虛派的隻字片語,決定換一個入手點:「那六虛派呢?他們是風水學上的城市規劃師嗎?」
「……不是。」徐老怪發出一陣莫名其妙的鼻音,「當然不是,不過你這樣理解也沒什麼不對,對你也有幫助。」
「那他們是幹嘛的?」
「傳聞修仙有四經」徐正因剛開頭,鍾寄雲便在心裏接下去,「陰符經、易經、青囊經、葬經。」
徐正因停了下,想等權衡接話,結果對方忙着喝茶,他只好繼續說道:「好幾千年以來,這四大經書流傳出無數版本,因為字義更迭,幾乎所有的版本都已曲解了四經原文的意思,只有六虛派,還掌握着四經最初出於原作者的版本。據我師父的師父說,六虛派傳四經的方法十分特別,每一代傳人會把經文抄寫在下一代傳人的脊骨上,稱之為……」
第五十二章 前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