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嘯的腳剛剛踩上樓梯,頭頂便傳來天子的聲音。
「你怎麼才來?」
梁嘯仰起頭,看到了天子緊鎖的眉頭和陰鬱的眼神,他連忙拱手道:「早就出了門,遇到一個上門自薦的書生,耽誤了一會。」
「因為一個書生?」韓嫣笑了起來。「梁君侯,什麼書生比陛下還重要?」
梁嘯瞥了韓嫣一眼,皮笑肉不笑。「書生當然沒有陛下重要,可是我怕因此壞了陛下名聲。陛下求賢若渴,我身為陛下近臣,豈能怠慢他們?雖然做不以像周公一樣,至少也要保持表面的禮節吧。」
韓嫣語塞。天子瞅了他一眼,笑了笑。「讓你不要和他鬥嘴吧,你就是不信,如何?」他轉身又對梁嘯說道:「別賣嘴了,趕緊上來,等有空,再說說你又招攬到了什麼賢士。」
「我沒留他,送了十金,讓他走了。」
「沒留?」天子眉頭一挑,沒再說什麼,走到太史令司馬談面前,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
梁嘯上了樓,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竇嬰也在,小司馬遷站在角落裏,眼中閃着興奮的光芒。司馬談臉色潮紅,像是喝醉了一般。被天子趕開後,他又繞到了另一邊。看那樣子,恨不得把天子趕開。
在屋子中間,擺着一架長達六尺、直徑超過一尺的巨型千里眼。
看到這具千里眼,梁嘯都有些激動,比他自己封了侯。掙了萬金還開心。千里眼和顯微鏡是開拓人類眼界的兩大利器。現代科學的發端就是從伽利略手中的望遠鏡和胡克手中的顯微鏡開始。
可是。伽利略手中的望遠鏡和眼前這具千里眼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梁嘯強壓心頭的激動,走到案前。
案上鋪着兩張星圖。即使梁嘯對天文學一知半解,也看得出其中一張星圖上的標註的星要多得多。
梁嘯看了半天,一臉茫然。「看什麼?」
「我……」司馬談迫不及待的說道,一開口,又意識到自己失禮了,連忙看了一眼天子。天子點點頭。司馬談這才接着說道:「我用千里眼觀測到了很多星,很多以前都沒有看到過的星。這些。這些,都是。」
司馬談指着星圖,唾沫橫飛,有些濺到了星圖上,他連忙用墨跡斑斑的袖子去擦。
「那又如何?」梁嘯心中狂喜,臉上卻更加迷茫。「星都在天上,看不看到,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司馬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污辱,瞪圓了眼睛,憤怒地大叫起來:「這說明現在所有的天文志都是不全面的。我們都是井底的那隻青蛙。」
「井底之蛙怎麼了?」梁嘯啼笑皆非。「誰生下來就全知全能?人的視野總是一步步的擴展的麼。我去西域之前,有誰知道西域究竟是什麼樣子?」
眾人互相看看。一時無語。梁嘯來之前,他們已經為此討論了很久,雖然誰也不敢挑破那張紙,可是他們都清楚,這些新發現的星一旦公佈出去,整個星象理論都要受到影響,而那些依靠星象來推衍天命的理論也將全部崩潰。
最後,這將涉及到天命究竟成立不成立的問題。
要知道,這可是天子眼下最頭疼的事。
誰也沒想到,梁嘯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知道他是學識淺陋,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還是真的沒當回事。
不過,梁嘯舉的那個例子,讓他們心裏的不安消散了不少。
梁嘯去西域之前,漢人至少朝廷對西域的了解非常有限。如今知道了西域,才知道天下之大遠超出他們想像,比他們原來以為的至少要大一倍以上。可是又能如何?長安除了多出許多來自西域的寶玉和美酒之外,並沒有對大漢產生什麼不利影響。
發現了更多的星星又如何,這些星星又不是今天才出現的,它們一直在天上,只是我們沒看到而已。
「可是……」司馬談有些急了。對他來說,這可是畢生難得的機遇。有人觀了一輩子星,也發現不了幾顆新星,他這幾個月的時間,幾乎將星象的數量增加了一倍,絕對可以名留青史的。
「我知道,太史令要成名了嘛。」梁嘯嘻嘻笑道:「不過,這才是第一步,看到那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