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趕到酒店房間時,楊一鳴已經小酣了一會。於小春幫她打開門,做小聲的手勢,妮娜心領神會。兩人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裏,楊一鳴還在熟睡,看來敲門聲並沒有吵醒他。
「要叫醒他嗎?」於小春湊到妮娜耳邊輕聲說。僅零點幾秒鐘時間,一抹清淡但悠長的香水味就抓住了他的嗅覺,他這才意識到妮娜今天的打扮與平常頗有不同。她換掉了自己第一次見對方時的氣味濃重的廉價香水,剪了個清爽的過肩發,略施粉黛。身上的行頭也從t恤牛仔升級為黑白色系的聖羅蘭時尚套裝,雙肩背包換成了「驢牌」,只有為了開長途車,腳上的運動鞋得到了保留。
——一雙價值不菲的巴黎世家的運動鞋,但於小春當時並不識貨,所以這是後話了。
妮娜搖頭表示不用。她摘下肩膀上的路易威登雙肩背,遞給於小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饒有興趣地說:「你…是不是瘦了?」
「啊…」於小春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關心起自己來。受到身邊這幫運動員的影響,他確實最近也在嘗試節食和健身,但效果有這麼明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下拽了拽身上的黑色運動服,說:「可能是這衣服顏色的關係吧…」不過他很快又想起什麼,悄悄補上一句說:「你的新髮型…挺漂亮的。」
妮娜一彈發梢末端的小波浪,眨眼微笑說:「嘴也變甜了啊。哪天你也跟我去剪個頭髮吧,換個形象。」
「我…?」
「沒事,你跟我去就對了。」妮娜把鞋子用腳跟蹬掉,甩到一旁,走到楊一鳴的床頭,湊在他耳邊講幾句話後,然後挨着床墊坐了下去。
「這…這就被你催眠了?」於小春有點不敢相信,依舊壓着嗓音說話。
「對啊。你說一鳴他上場比賽結束抽筋了?右腿?」
於小春點頭,不過馬上又補充道:「好像他說抽筋以後,走路也感覺有點暈,幾秒鐘的事情吧。我感覺是不太嚴重,但他自己說擔心體力儲備出了問題,所以這不特意把你從休斯頓請過來了嘛。」
「好,我知道了。不過我感覺他不是體力儲備有問題,只是最近情緒有些緊張吧。畢竟賽季快到衝刺階段了吧——我幫他調節一下就好了。」
妮娜說得輕描淡寫,她把楊一鳴頭下的枕頭輕輕抽掉,讓他躺平,一邊輕聲喃語,一邊用手指輕揉太陽穴按摩。於小春卻因為這句話思緒翻滾起來。
需要換個新髮型?
妮娜在床邊為楊一鳴做催眠按摩治療,於小春百無聊賴,走到房間裏的落地鏡前審視自己。他的髮型?這個髮型他已經十幾年沒有換過了。事實上,他不知道這能不能稱得上算是「髮型」。他的頭髮又軟又密,劉海順着額頭自然垂下,他也不會做特別打理,一般直到整片劉海把眉毛都蓋住,甚至要遮住眼鏡鏡框的上沿時,他才會去剪短一些。就這樣周而復始,頭髮就像一撮自然生長的樹根,從來沒有讓於小春產生過需要特別打理它的念頭。但也許妮娜說得對呢,真該對這平淡無奇、甚至有些醜陋的髮型做點什麼了?
但眼下他還沒有時間想這些瑣事。
床上躺着的楊一鳴是他關注的重心。自從去年十月中的那天,他的命運就和這位少年息息相關。於小春為楊一鳴在nba投進的每一球狂喜,為每一次封蓋摔毛巾,也為每次失誤而遺憾。但幸運的,這位人稱「楊博士」的少年取得的成就超過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人的預期,他的動態牽動起無數人…最為重要的是,那天新聞發佈會後德安東尼教練的建議也點醒了他——時間飛逝,楊一鳴居然要面對人生第一個賽季的收官,和緊隨而來的季後賽爭奪了!
妮娜的判斷讓他鬆了口氣(想到這,鏡子前的於小春真真切切地放鬆肩膀,也吐出一口氣)。
其實在妮娜「診斷」楊一鳴前,於小春就不認為這位少年遇到了什麼「新秀牆」。他對楊一鳴的比賽方式很熟悉,他的籃球,以配合和防守為主,沒有很多自主強攻的部分,自然也談不上體力消耗過多、比賽手段被對手針對的困擾。德安東尼教練提出讓他韜光養晦的計劃,暫時放棄對個人榮譽「最佳新秀」的全力角逐,應該可以讓楊一鳴釋放出更多精力,全神貫注準備季後賽,只要他的身體和精神都調整到最佳狀態…
但這個念頭讓於小春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