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昏暗的天空下,一老一少坐在露台的楠木椅上。
兩人之間擺着一張小圓桌,桌上放着兩瓶紅酒和一對高腳杯,格雷澤手上有傷,倒酒這種事便只能由沐言代勞了。
沐言只倒了一杯,推到老人面前,自己則搖頭示意不需要。
「蠻好的,在這地方是要謹慎些,你做的很對。」
格雷澤笑笑,自嘲道:「別像我一樣,太相信別人。」
沐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到現在為止,那件黑色法袍和餘燼指環他都沒還給老人,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儘管警惕心消除了大半,但在清楚來龍去脈之前,他還是有些擔心。
如果把艾什比作一個拿着高科技武器的熊孩子,那現在坐在他面前的這位就是半截埋進土裏的人形核彈了。
「格林先生,能講講您的故事麼?現在是信仰歷775年,珈藍還有另一個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問。
老人用受傷的手端起高腳杯,搖晃了兩下,紫紅色的酒液在裏面打轉,邊緣呈褐色。他嗅了一口香氣,露出陶醉的神色,仿佛陷入了回憶。
放下酒杯,老人緩緩開口。
「先講講艾什吧,我怕過會兒把他忘了。」
……
格雷澤是信仰歷547年來到的赫魯,至於當時發生了什麼,暫時按下不表。那時折算成迷霧歷,是371年,也就是說他是在上上個捕撈季被抓住的。
傳奇級別的優質靈魂,自然最引人矚目,然而這在當時卻未引起瘋搶,因為篾潮人發話了。
作為一直以來的東道主,水晶攔河壩的締造者,捕撈季的篾潮人在納沙爾流域擁有最高的話語權,他們想得到的東西,沒人敢說個不字。
於是格雷澤就被篾潮人帶走,然後打上了最高規格的烙印。
一般人的烙印可能就是船錨、船槳或鯊魚鰭一類的紋身,但他背後卻是一個精緻而巨大的船舵,仿佛頭號囚犯腳上的鍍金鐐銬,代表着可悲的榮耀。
帶走他的是篾潮人的王者哈布隆,他納格法爾號的船長,也是一名實力在格雷澤之上男巫。後者被帶走後,雖然烙印讓他無法對篾潮人出手,但其對魔法的研究和淵博的學識卻受到了哈布隆本人的青睞,於是他的的奴隸生涯還算舒適。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一百多年,這一年是迷霧歷的547年,命運仿佛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這一年哈布隆從外面帶回來一群女人,說是他的戰利品,像往常一樣要和族人們一起分享。但這次他還邀請了已經當上管家的格雷澤。
後者作為智慧與文明並存的傳奇法師,自然是毅然拒絕參與到這種荒謬的活動中去,於是他的這種行為被哈布隆視為忤逆,一怒之下撤掉了管家身份,還加重了烙印,讓他和其他普通奴隸一起從事最卑賤的工作。
船舵上糾纏的水草就是後來加上去的,目的是限制他的大部分力量。
但這還不算完,這一年快要結束時,發生了一件事。
被擄回來的女人中有一個懷孕了,她臨盆那天被人隨意地扔丟棄在馬廄里,刷完馬的格雷澤恰好撞見這一幕,還被對方一眼認出是一年前那個拒絕侮辱她們的「好人」,便將孩子託付給了他,自己則撞死在旁邊的拴馬樁上。
「成為一個孤兒也好過擁有一個身份低賤的母親,但別讓他沾染你那愚蠢的『善良』。」
這是那位母親自絕前對格雷澤說的最後一句話,也讓他涌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
他雖然是奴隸,但好歹還是活物。而對方在哈布隆眼裏,僅僅是可以與他人分享的戰利品罷了。
後來格雷澤草草處理了這位母親的屍體,製造出一起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撿到了一個棄嬰。
哈布隆沒細管這件事,開玩笑說既然撿到了,那你就自己養着玩吧,然後還特意吩咐下人多給他一份口糧,別把這小傢伙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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